李振邦毫不慌张，立正敬礼。
“长官好！
在下粤军第十九路军第七十八师炮灰连连长李振邦！
奉命前来调取物资！”
“调取物资？”
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
“有调令吗？”
“有有有！”
李振邦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昨天收到的静候指令通知，但在昏暗的灯光下，谁能看清楚写的什么？
“长官您看，这是师部的紧急调令。
前线缺弹药缺得厉害，上峰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李振邦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那军官接过纸看了看，皱了皱眉。
“这字迹……怎么这么模糊？”
“哎呀长官，昨晚打仗的时候淋了雨，纸都湿透了！”
李振邦一拍大腿，做出懊恼的样子。
“您也知道，现在前线什么情况，文书处理哪有那么正规啊！
我们连昨晚一夜没合眼，打退了鬼子三次冲锋，现在弹药告急，您总不能让弟兄们空着手跟鬼子拼刺刀吧？”
说着，他还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道血痕。
“您看，这都是昨晚留下的！”
那军官的眉头松了松。
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各种临时调令满天飞，程序上确实没那么严格。
而且眼前这个粤军连长，身上确实有硝烟味和血迹，看起来确实是刚从前线下来的。
“你要调多少？”
“不多不多，就一些基础弹药和急救用品。
弟兄们伤亡太重，连个绷带都没有了。”
李振邦赶紧说道，语气诚恳得要命。
“我们粤军虽然装备差，但打鬼子的心不比任何人差！
只要有弹药，保证让那些东洋鬼子有来无回！
长官，咱们都是中国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死在鬼子手里啊！”
军官点了点头。
“行吧，但只能拿基础物资，重武器不行。”
“谢谢长官！
谢谢长官！”
等走出老远，肥仔才对李振邦竖起大拇指。
“邦哥，您这张嘴，真是绝了！
那军官被您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忽悠？”
李振邦嘿嘿一笑。
“这叫兵不厌诈！
老子说的哪句是假话？
我们确实是粤军，确实缺弹药，确实跟鬼子拼过命！
只不过没说调令是假的而己。
再说，这些物资本来就是打鬼子用的，我们拿来打鬼子，天经地义！”
回到阵地时，陈瀚生正在组织士兵挖掘工事。
看到李振邦他们满载而归，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连长！
您这是……别问那么多，分东西！”
李振邦把麻袋一扔，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子弹，每人二十发！
手榴弹，每人两颗！
罐头，先给伤员！
绷带，赶紧给受伤的兄弟包扎！”
陈瀚生拉住李振邦，压低声音问道。
“连长，您到底是怎么弄来这些的？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什么？”
李振邦拍了拍陈瀚生的肩膀。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
小陈啊，你在军校学的都是正规战法，但在这乱世，有时候灵活变通比死守条文更有用。
只要能让兄弟们活下去，只要能多杀几个鬼子，什么方法都是好方法！”
远处，日军的炮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密集。
李振邦装上一发子弹，拉动枪栓。
“来吧，东洋鬼子！
这一回，老子有的是子弹招待你们！”
“轰！
轰隆！”
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开始怒吼，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地砸在炮灰连简陋的阵地上。
每一次爆炸都带来一阵地动山摇，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往下掉。
李振邦吐了口沙土，低声咒骂着：“他娘的，这帮矮脚鬼子是铁了心要把咱们碾碎在这儿！”
经过一夜的巷战和早上的补给，炮灰连的士气稍稍恢复了一些。
但面对日军这种不计成本的炮火覆盖，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迅速被恐惧所取代。
阵地被分割了。
他们这个排，十多号人，被死死地压制在一个由几栋残破民房组成的据点里，前后左右都是瓦砾堆，也都是鬼子的射击范围。
“邦哥！
邦哥！”
“机枪……机枪快打不响了！
枪管都红了！
再打下去要炸膛啦！”
李振邦探头看了一眼，肥仔那挺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在晨光下泛着暗红色，还在冒着白烟。
早上抢来的那点弹药，在刚才的对射中己经消耗了大半。
“哒哒哒……”肥仔又打了一个短点射，声音明显变得有气无力。
“邦哥，顶不住啦！
子弹快没了！
鬼子上来了！
我们死梗啦！”
阵地上的其他士兵，也都面色灰白。
汉阳造步枪的射速和精度，在日军的三八大盖和机枪面前，被压得抬不起头。
他们只能偶尔抓住炮火的间隙，胡乱地放上一枪，然后立刻把头缩回来。
李振邦看着周围这群兄弟，心里那股子火越烧越旺。
昨晚还跟他插科打诨的老兵，现在趴在战壕里首哆嗦。
那个总抱怨饭不好吃的伙夫，抱着步枪的手都在发抖。
这帮兔崽子，平时吹牛皮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厉害，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全都怂了！
但李振邦心里清楚，不是他们怂，是被逼到绝路了。
没子弹，没援兵，西面八方都是鬼子。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绝望。
可绝望个屁啊！
他李振邦从小在广州街头混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被人堵在巷子里群殴的时候，他都没怂过。
现在换了个地方，换了群对手，还能被吓死不成？
“都他妈给老子听着！”
李振邦猛地站了起来，在纷飞的弹雨中，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肥仔的机枪阵地旁。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把他的军帽打飞了。
“邦哥！
你疯啦！
快趴下！”
肥仔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把他拉下来。
李振邦甩开他的手，扯着嗓子吼道：“怕个卵！
老子告诉你们，想在这战场上活下去，就得记住一件事！”
他指着远处那些端着三八大盖，正在逼近的日本兵。
“这帮矮脚鬼子，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他们会死，我们也会死！”
“但老子就是不服气，凭什么让他们活着回去，让我们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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