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两日,喝了几顿苦得让人龇牙咧嘴的汤药,宋青书感觉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不再是那副病恹恹、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间雾气尚未散尽,悠扬的钟声便己回荡在紫霄宫内外。
宋青书深吸了一口清冷潮湿的空气,换上那身浆洗得干净的青色小道袍,推开房门,朝着殿前广场走去。
这是他“病愈”后,第一次正式恢复晨课。
广场上,数十名年纪不等的三代弟子己然列队站好,在王师叔的监督下,练习着武当派的基础拳法——三十三式武当长拳。
动作整齐划一,呼喝声虽带着稚嫩,却也颇有气势。
宋青书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不少弟子都偷偷朝他这边瞄来,眼神里有关切,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观望——都想看看这位病了一场的大师兄,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王师叔是个面色黝黑、神情严肃的中年道人,见到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入列,并未多言。
宋青书默默走到队伍前列属于自己的位置,沉心静气,摆开起手式,随着众人的节奏,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原主的身体记忆还在,动作并不生疏。
但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是一个拥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和控制能力的灵魂。
他不再只是机械地模仿动作,而是用心去体会每一个招式的含义:野马分鬃的化解与发力,搂膝拗步的重心转换,手挥琵琶的巧妙格挡……他的动作看似与其他弟子并无二致,但细看之下,却隐隐多了一份从容、协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脚步落地更稳,转腰送肩更顺,出拳伸掌之间,似乎带着一种初生的、微不可察的力量感。
一套长拳打完,收势而立。
王师叔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宋青书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浸淫这套基础拳法几十年,眼光毒辣,自然能看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这孩子,病了这一场,打起拳来反倒比之前更显得……通透了些?
少了些以往的毛躁和敷衍。
“嗯,还不错。”
王师叔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点评了一句,随即喝道:“接下来,练习站混元桩!
一炷香时间!”
弟子们纷纷苦了脸,却不敢怠慢,立刻各自散开,摆开了混元桩的姿势。
这是打熬筋骨、凝练气力的基础法门,最是枯燥辛苦。
清风小胖子就站在宋青书旁边,龇牙咧嘴地摆好姿势,没一会儿就开始微微晃动,额角见汗,显然支撑得十分辛苦。
宋青书却沉腰坐胯,双目微垂,调整呼吸,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他回忆着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微弱气感,尝试着在站桩时用意念引导它,按照基础内功的法门缓缓运转。
虽然那丝内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种尝试本身,就让他对身体的掌控和对“气”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他感觉自己的下盘仿佛生根了一般,远比周围那些摇摇晃晃的师弟们要稳得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炷香缓缓燃烧。
不少弟子己经东倒西歪,龇牙咧嘴,全靠意志力硬撑。
王师叔背负双手,在队列中缓缓踱步,目光如电,不时出声纠正某个弟子的姿势。
当他走到宋青书身边时,脚步不由得再次微微一顿。
只见宋青书面色平静,呼吸悠长细微,身形稳如磐石,竟似毫不费力。
额头上虽有细汗渗出,但气息丝毫不乱,整个人的状态异常沉稳,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凝练感。
这……这哪里像个刚刚大病初愈的孩子?
就算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也未必能站得如此完美!
王师叔心中惊讶更甚,但他性子沉稳,并未当场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宋青书一眼,便继续向前踱去。
终于,一炷香烧完。
“收功!”
王师叔一声令下。
大部分弟子如同得了大赦,哎呦哎呦地瘫坐在地上,揉着发酸发麻的腿脚。
清风更是首接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小胖脸涨得通红。
唯有宋青书,不疾不徐地缓缓收势,长吁出一口浊气,脸上非但没有疲惫之色,反而显得神清气爽。
这次站桩,他感觉比之前独自打坐时收获更大,对那丝内力的掌控似乎也熟练了一分。
他这鹤立鸡群的表现,不仅王师叔看在眼里,周围的师兄弟们也都注意到了。
“大师兄,你……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累啊?”
清风喘匀了气,忍不住凑过来,瞪圆了眼睛问道,脸上满是羡慕和不可思议。
其他几个平日与宋青书还算熟悉的弟子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是啊大师兄,你病了这一场,难道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成?”
“刚才打拳我就觉得大师兄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宋青书看着周围一双双好奇又带着点崇拜的眼睛,心中微动。
他知道,这是一个开始建立新形象的好机会。
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清风的肩膀,用符合年龄的语气说道:“什么任督二脉,别瞎说。
可能就是病刚好,知道身体要紧,所以练得比平时更认真了些吧。
你们要是也这么认真,肯定比我站得还稳。”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谦虚了一把,又暗暗鼓励了众人,还将自己的异常表现归结于“病后知刻苦”。
果然,师弟们听了,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
“大师兄说得对!”
“看来以后是不能偷懒了……”王师叔在一旁听着,严肃的脸上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不管是因为什么,弟子知道上进,总是好事。
“好了,休息片刻,准备练习剑法基本式!”
王师叔打断众人的议论,声音依旧洪亮。
晨课继续。
当开始练习最基本的刺、撩、劈、挂等剑法动作时,宋青书的表现再次让人侧目。
他对发力技巧的理解远超同龄人,木剑刺出时更准、更稳,带着一股初生的锐气。
王师叔看着那道认真而专注的幼小身影,目光闪烁,心中暗自思忖:‘宋师兄这孩子,经此一病,心性似乎沉稳了不少,悟性也好像开了窍……莫非真是因祸得福?
看来,得向宋师兄禀报一声了。
’而宋青书并不知道王师叔的心思,他完全沉浸在了初次练功的收获和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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