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赤道的“锈色峡谷”,风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矿区里乱撞,卷起的红尘打在金属棚顶,“噼里啪啦”响得像谁在外面放窜天猴。
阿明蹲在棚子角落,举着块缺了角的反光镜,正跟太阳公公较劲——他想把那点可怜的阳光聚成个光斑,照在躺在地上的老郑伯胸口。
老郑伯三天前在三号矿道捡零件时,被头顶掉下来的碎石砸中了腿。
那石头不大,却带着股邪劲,把腿骨砸得跟矿道里的废钢筋似的弯了个诡异的角度。
火星的医疗站?
那地方的门朝哪开阿明都不知道,听说里面的医生看个感冒都得要“轨道议会居民证”,像他们这种在矿区捡垃圾的“边缘户”,去了也只能被当灰尘扫出来。
“咳咳……”老郑伯突然咳起来,咳得跟破旧的风箱似的,每一声都带着铁锈味。
他枯瘦的手抓住阿明的胳膊,那手上的老茧比矿道里的岩石还硬,“别折腾了……这腿啊,早就跟这破矿区一样,锈到骨子里了。”
“能好。”
阿明把反光镜又挪了挪,让光斑正好落在老郑伯的心脏位置,“昨天我在二号矿道捡到半罐营养膏,没过期,甜丝丝的,您吃点就有力气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瘪瘪的金属管,挤出一点灰绿色的糊状物。
这玩意儿是矿区最廉价的口粮,据说成分里一半是火星尘土,一半是回收的有机废料,吃起来跟嚼砂纸似的,却能勉强吊住命。
老郑伯张了张嘴,阿明赶紧把营养膏送进去,看着他艰难地往下咽。
“听说……议会要去阿尔法资源带?”
老郑伯突然含糊地问,眼睛半睁着,像蒙了层灰的玻璃。
阿明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棚子的金属缝:“广播里说的,要弄什么‘曲率稳定液’,说没这东西,星舰就转不动方向盘了。”
“方向盘?”
老郑伯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像破旧的水管在漏水,“他们的方向盘金贵,咱们的命就贱……三十年前,我在木星引擎站当技工,亲眼看见过掠夺者的钩子,跟铁爪子似的,能把三厘米厚的钢板撕成面条。
阿尔法资源带?
那就是个装着诱饵的铁笼子,就等咱们的人钻进去呢!”
阿明的心猛地一沉:“可广播里说,雷克斯司令会派舰队保护……舰队?”
老郑伯咳得更厉害了,“舰队保护的是议会老爷们的补给舰,是那些住在地球、每天能洗澡的‘上等人’。
咱们这种在火星吃灰的,死一百个,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当年引擎站爆炸,我拖着条伤腿爬了三天才活下来,议会的救援舰?
半个月后才飘过去,就为了回收几块值钱的零件。”
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塞到阿明手里。
阿明一看,是块磨得发亮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串数字,还有个模糊的齿轮图案——是当年木星引擎站的技工身份牌。
“七号仓库……”老郑伯喘着气,声音越来越低,“里面有几瓶‘星尘素’,治辐射病的特效药……我藏的,本来想留着给自己……你拿着,去换点钱,离开这鬼地方……别跟我一样,死在石头堆里……”阿明的手指攥紧金属牌,边缘硌得手心生疼,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他赶紧抹了把脸,把眼泪和着火星的尘土蹭在裤腿上——在矿区,哭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半块废金属值钱。
风突然变大了,卷着红尘“呼啦啦”撞在棚子上,像是有谁在外面使劲捶打。
阿明赶紧把老郑伯往角落里挪了挪,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风口。
他不知道阿尔法资源带是不是铁笼子,也不知道星舰的方向盘能不能转得动,他只知道,明天天一亮,就得再去矿道里刨食。
哪怕只能找到一块碎钛合金,也能去黑市换半片镇痛剂——老郑伯昨晚疼得首哼哼,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阿明心上。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金属牌,齿轮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突然觉得,这破矿区里藏着的不只是废金属,还有好多像老郑伯这样的人,他们像火星的尘土一样不起眼,却在偷偷攒着点什么——或许是药,或许是希望,或许,只是想多活一天。
风还在吼,棚子顶上的铁皮被吹得“哐当”响,像谁在唱一首难听的歌。
阿明把金属牌揣进怀里,紧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给老郑伯传递点力气。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块废金属换半片药,两块换一片,十块……十块应该能换一瓶“星尘素”吧?
明天,得去最深的矿道碰碰运气。
听说那里有大东西,就是辐射有点高——但比起老郑伯的疼,辐射算什么呢?
阿明咬了咬牙,觉得自己的骨头突然硬了点,像揣着的那块金属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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