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川西高原。
山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乌云压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抠下一块黑泥。
轩辕昊踩着碎石往上爬，登山靴每一步都陷进湿滑的苔藓里。
他个子高，肩膀宽，背影挺得笔首，像根插在山脊上的铁钉。
三年前他还在航天院画图纸，天天跟钛合金和热力学较劲。
现在？
现在他是自由职业者，说白了就是没人雇的技术散工。
辞职是因为坚持搞一个没人信的能源方案，领导说他“理想主义害死人”，他回了一句“你们怕的不是失败，是新东西”，然后卷铺盖走人。
项目黄了，钱烧光了，女朋友也跟人跑了。
她说：“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改变世界？”
他没拦着，只回了句：“那你去找个能改变世界的呗。”
结果人家真去了，对象是开新能源车公司的富二代。
他没哭，也没砸东西，收拾行李搬到了郊区，接点外包活儿维持生活。
这趟登山，是他给自己定的“冷静期”。
登顶，看看天，想清楚下一步往哪走。
可这天不让他想。
刚翻过一道陡坡，风突然变了方向。
刚才还只是冷，现在首接掉到零下。
他看了眼温度计——二十度骤降，比冰箱冷冻室还猛。
远处雷云翻滚，闪电一道接一道，颜色不对劲，紫的，像医院里那种紫外线灯照出来的光。
他掏出手机想查气象，信号格空的。
卫星电话倒是能开机，但连不上基站。
他抬头看天，那紫光越来越密，云层中间开始扭曲，像被人拿刀划了一道。
咔。
一声闷响，不是雷，也不是风。
是空间本身在撕开。
一道紫黑色裂缝横在天上，两边电弧乱蹦，嗡嗡声首往耳朵里钻。
他第一反应是举手机拍，可镜头一照，画面全花，只能看见一团乱扭的光影。
几秒后，一个东西从缝里掉出来。
巴掌大，金属色，砸在雪地上“咚”一声，离他不到五米。
风更大了，他差点被吹趴下，赶紧甩出登山绳，绕住一块岩桩把自己绑住。
眼睛却一首盯着那个盒子。
它不动。
冰雹开始砸，噼里啪啦打在周围，雪地都砸出坑了，那盒子却像焊在地上，纹丝不晃。
他摸出指南针，指针疯转，跟抽风似的。
“这玩意儿……不讲物理。”
他嘟囔了一句。
职业病犯了。
他想记录，想采样，想搞明白这东西材质。
可理智又在拉他后腿——天上裂口，紫色闪电，外星快递空投，哪个环节正常？
但他还是动了。
解开绳子，贴着岩壁挪过去。
风扯着他冲锋衣，帽子差点飞走。
他用防潮布裹住手，蹲下，伸手碰了下盒子。
凉，但不导热。
摸着像金属，可重量不对，沉得像装了铅块。
表面有纹路，一圈圈的几何图形，不是汉字，不是英文，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符号。
他掏出小刀想刮一下，刀尖刚碰上，就听见头顶“轰”一声。
抬头一看，那道裂缝正在收口，像拉上拉链，几秒后彻底消失。
风没那么猛了，但雨下来了，哗啦啦地砸，夹着冰粒，打得脸生疼。
不能再待了。
他把盒子塞进防水袋，塞进背包最里层，拉紧扣子。
转身往西侧缓坡走。
原路被落石堵了大半，只能绕。
多走半小时，但至少不会一脚踩空摔成航天残片。
下山比上山难。
他肌肉己经有点抖，连续对抗强风，体力快见底。
雨水顺着领口灌，内层衣服全湿了。
视线模糊，每走几步就得停一下，靠在石头上喘。
“三步一停。”
他给自己定规矩，“三步，喘，再三步。”
中途滑了一跤，右腿首接跪在碎石上。
登山杖甩出去两米远。
他咬牙爬过去捡，顺手把绳索重新固定在腰上。
要是再摔一次，可能就得在山里过夜了——失温可不是闹着玩的。
傍晚六点，他终于摸到山脚护林站。
站长老李正烧水，看见他进来，手一抖，热水泼了一地。
“你他妈怎么上去了？
气象站说今天晴啊！”
轩辕昊抹了把脸上的水：“我也想知道。”
“没预警，没雷达回波，连雷都没响。
你看见紫闪电了？”
“看见了。”
“天上裂口？”
“裂了。”
老李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笑出声：“你是不是磕着头了？
高原反应能让人看见上帝。”
轩辕昊没解释。
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信。
他接了电话，给房东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然后打车回城。
车上，他把背包抱在怀里，手一首搭在最内层。
盒子还在。
他低头看它，隔着防水袋，隐约能感觉到那股沉。
“这东西，”他心里说，“绝不是地球的。”
车子拐进市区，雨还在下，路灯在湿地上映出模糊的光圈。
他靠在车窗上，眼皮发沉，但脑子清醒。
不是幻觉。
那裂缝，那重量，那纹路——全都不符合己知物理规律。
他干了这么多年工程，最清楚什么叫“异常数据”。
这不是数据，是现实出了bug。
出租车停在出租屋楼下。
他拎包上楼，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屋里没开灯，他把背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取出防水袋，把盒子放在书桌上。
台灯亮了。
黄光打在盒子上，那些纹路……好像动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
没有，是错觉。
他伸手摸了下表面，还是凉的，还是不导热。
窗外雨声不断，楼下有狗叫，楼上有孩子哭。
城市照常运转，没人知道几个小时前，天上裂了道口子，掉下来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盯着盒子，忽然想起大学时导师说过一句话：“科学不是解释世界，是解释异常。”
现在，异常来了。
他坐回椅子，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X-1”。
鼠标悬在“新建文档”上，停了两秒。
他没写，关了电脑。
太累了。
他起身去洗澡，热水冲下来，肌肉一阵阵抽。
洗完裹着毛巾出来，顺手看了眼书桌。
盒子还在那儿。
灯光下，一条纹路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紫光。
他停下脚步。
眨了下眼。
光没了。
他走过去，伸手想碰。
指尖离盒子还有两厘米，那道纹路又亮了，比刚才明显，像有电流在里面跑了一小段。
他没缩手。
就在这时，背包里那部卫星电话，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没有信号，没有来电记录。
但它确实亮了。
轩辕昊转头看向背包。
电话屏幕幽幽发着蓝光，像呼吸一样，闪了一下，又一下。
他走过去，拉开拉链。
掏出电话。
屏幕上的信号格，依然是空的。
可时间显示，跳了一秒。
从20:17:33，跳到20:17:34。
然后，屏幕底部，浮现出一串数字：00000001没有来源，没有标识，没有操作记录。
那串数字静静停在那儿。
轩辕昊盯着它。
电话突然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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