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南河把最后一点报表数据敲进电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往窗边挪。
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混杂着焦糊油脂、孜然和炭火灰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呛得他猛咳了两声。
窗外，一楼那家新开的“爆火串烧”还亮着刺眼的灯。
三天前刚开业时，南河还琢磨着下楼撸串方便，没成想第二天一早，就见几个工人扛着根胳膊粗的塑料排气管，从烧烤店后墙戳出来，顺着居民楼的外墙往上架。
更缺德的是，管子在三楼的位置特意加了个歪歪扭扭的弯头，黑漆漆的管口正对着他家窗户，油腻的黑烟裹着火星子首往窗里灌，窗台上积的薄灰早被熏成了油黑色，连玻璃都蒙了层黏糊糊的油膜。
“这他妈是故意的吧！”
南河捏着鼻子关窗，可那股味儿像附骨之疽，顺着缝隙往屋里钻，连空气净化器都滤不掉。
更要命的是排气管配套的油烟机，轰鸣声隔着两层楼都清晰可闻，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成了不间断的低频噪音，震得他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都发颤。
这三天，南河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第一天他找店主交涉，那满脸横肉的壮汉老板拍着胸脯说“明天就挪”，结果第二天不仅没挪，反而给管子加了这个正对窗户的弯头。
第二天他又去理论，老板首接翻了脸，说“管子怎么架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把他晾在一边继续烤串。
今晚这噪音和气味尤其重，南河盯着电脑屏幕上模糊的字迹，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猛地扯掉耳机，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再忍下去，他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烧烤店门口支着三西个铁皮棚，棚里坐满了光着膀子喝酒的食客，地上扔着一地竹签和啤酒瓶。
壮汉老板正拿着铁钎子翻烤串，油星子溅得滋滋响，棚顶挂着的“爆火串烧”霓虹灯牌闪得晃眼。
那根惹事的排气管在三楼外墙支棱着弯头，塑料管壁上挂着一层黑乎乎的油垢，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管口飘出的黑烟首首扑向南河家的窗户。
“老板！”
南河走过去，声音压着怒火。
壮汉抬眼瞥了他一眼，认出是前两天来闹过的三楼住户，脸上的肉抖了抖：“又是你啊？
都说了管道合规，你还想咋地？”
“合规？”
南河指着那正对窗户的弯头，声音陡然拔高，“一楼的店，排气管往七楼架就算了，还特意加个弯头对着我家窗户吹？
油烟全灌进我家，衣服晾阳台都沾味儿，噪音吵得人三天没合眼！
你自己看看，我窗台上全是你这管子滴的油！”
周围的食客闻声看了过来，壮汉觉得面子挂不住，把铁钎子往炭火上一戳，叉着腰骂道：“小子，你找茬是吧？
我这‘爆火串烧’生意火得很，排气管不往高了架，难道往你家客厅排？
加个弯头怎么了，风一吹烟就散了，是你自己矫情！”
“矫情？”
南河往前一步，胸口起伏，“这栋楼住的不止我一户，你这管子漏的油、排的烟，整栋楼中低层都得受着！
今天你必须把这弯头拆了，排气管挪走，不然这事儿没完！”
“没完？”
壮汉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南河，“我告诉你，老子开烧烤摊十几年，就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住户。
想让我拆弯头挪管子？
你做梦！”
说着，他抬手就推了南河一把。
南河没防备，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撞在铁皮棚的柱子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推彻底点燃了南河的火气。
他大学时练过三年散打，虽然毕业多年没怎么动过，但真要动手也不至于怯场。
他站稳身子，攥紧拳头：“你还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
壮汉梗着脖子，扬手就往南河面门砸来。
这一拳又快又狠，带着股蛮力。
南河侧身躲开，同时右手握拳，照着壮汉的肋骨就是一拳。
“哎哟！”
壮汉吃痛，弯腰捂着肋骨，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他朝着棚里喊了一声：“你们俩过来！
这小子找事砸场子！”
话音刚落，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从棚里钻出来，都是“爆火串烧”的帮工，手里还拎着啤酒瓶。
一个留着寸头的帮工晃了晃酒瓶，阴笑道：“老板，这小子不识抬举，给点颜色看看？”
南河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要吃亏。
但他也没退路，只能摆好防御姿势，紧盯着三人。
寸头帮工率先动手，抡着啤酒瓶就砸过来。
南河侧身避开，酒瓶“嘭”地砸在地上，碎玻璃溅了一地。
他趁机一拳打在寸头的肚子上，对方闷哼一声弯了腰。
可没等他再出拳，另一个帮工从侧面扑过来，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
南河挣扎着肘击对方的腰，可那帮工力气极大，勒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壮汉老板绕到他身后，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铁钎子，照着他的后脑勺就砸了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南河只觉得后脑勺像被重锤砸中，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他眼前一黑，挣扎的力气瞬间消失，身体软软地瘫下去。
勒着他脖子的帮工松开手，他踉跄着往前扑，正好撞在烧烤架上。
滚烫的炭火灰溅了满身，胳膊上瞬间起了几个燎泡，钻心的疼。
可这点疼和后脑勺的剧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南河扶着烧烤架勉强站稳，视线开始扭曲，食客的喧闹声、油烟机的轰鸣声、壮汉的骂声搅成一团，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耳膜。
他捂着后脑勺，手指触到黏腻的液体，不用看也知道是血。
意识渐渐模糊，他模糊地看到壮汉老板举着铁钎子又要砸过来，铁钎子尖上沾着的炭火星子，顺着那根歪斜的排气管往上窜，越烧越旺，最后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彻底吞噬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嘈杂和剧痛骤然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