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枫城的秋日，寒风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了些。
秦家演武场上，数百名秦家子弟整齐站立，听着台上家族长老训话。
人群最后方，一个青衣少年低着头，默默擦拭着手中的练功石。
他身形单薄，衣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明年便是云风国大比之年，族中己决定，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家族小比，择优培养！”
三长老声音洪亮，传遍演武场，“此次小比前十，将获得家族倾力培养，更有机会进入主家修行！”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年轻子弟们个个面露兴奋之色。
能够进入主家，那是天枫城秦家分支每个子弟的梦想。
“当然，”三长老话音一转，目光扫过全场，“元脉沉寂、无法修行者，不得参赛，免得浪费资源。”
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瞥向角落里的青衣少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少年擦拭石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动作，仿佛没有听见。
他名叫秦夜，今年十六岁，正是三长老口中那种“元脉沉寂、无法修行”的废人。
训话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几个少年互相使了个眼色，朝着秦夜所在的方向走来。
“喂，杂役秦，听见没有？
你不能参赛哦。”
为首的红衣少年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秦夜没有抬头，将最后一块练功石放入筐中，准备离开。
“站住！”
红衣少年快走几步，一脚踢翻竹筐，练功石滚落一地，“本少爷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秦夜看着散落一地的石块，沉默片刻，缓缓蹲下身去捡。
“秦明，算了，跟个杂役计较什么？”
有人劝道。
被叫做秦明的红衣少年却更加来劲，一脚踩住秦夜正要捡起的一块石头：“你们不知道吧？
我听说有些人啊，明明是个废物，还做梦想要修炼呢！
夜里偷偷在后山比划，真是笑死人了！”
秦夜的手指在石块边微微收紧。
他确实每夜都在后山尝试修炼，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没想到被人发现了。
“怎么？
我说错了吗？”
秦明俯下身，压低声音却让周围人都听得见，“你爹当年不就是因为修为尽废，被赶出主家的吗？
看来这废物也是会遗传的啊！”
秦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父亲是他心中不能触碰的痛。
十年前，父亲秦啸天本是主家天才，却在一次任务中元脉尽毁，带着年幼的秦夜来到天枫城分支，不久便郁郁而终。
从此，秦夜便成了秦家最边缘的存在，干着杂役的活计，受尽白眼。
“哟？
还敢瞪我？”
秦明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怵，随即恼羞成怒，抬脚就向秦夜踹去。
秦夜侧身躲过，迅速站起身來。
他虽无法修炼，但常年干杂活，身体比看上去要敏捷得多。
“还敢躲？”
秦明更怒，挥手一道微弱的元气波动，首扑秦夜面门。
开元境初期！
秦明竟然己经突破了！
元气外放，是开元境的标志。
这一下若被打中，毫无修为的秦夜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场边传来几声惊呼，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声并未传来。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明与秦夜之间，单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那道元气。
来人身着锦袍，腰佩玉带，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
不是别人，正是秦家主家派来巡查的天才子弟——秦昊。
“秦昊师兄！”
秦明连忙收手，恭敬行礼。
秦昊看都没看秦明一眼，目光落在秦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秦家有名的‘元脉沉寂’之体啊。”
秦夜抿紧嘴唇，没有回应。
“听说你父亲当年是主家天才？”
秦昊慢步绕着他走了一圈，仿佛在观赏什么稀有动物，“可惜啊，虎父犬子。
不，说犬子都抬举你了，你连犬都不如，犬尚且能看家护院，你能做什么？”
场中响起压抑的笑声。
秦夜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怎么？
不服气？”
秦昊停在他面前，比秦夜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觉悟。
家族小比，不是你这种人能觊觎的。”
说着，秦昊突然伸手，在秦夜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不是重击，而是极尽侮辱的轻拍。
“好好干你的杂役，说不定本少爷哪天心情好，赏你几枚锻体丹。”
秦昊笑道，周围顿时哄笑一片。
秦夜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他死死盯着秦昊，眼中如有火焰燃烧。
“这眼神不错，可惜...”秦昊突然收敛笑容，一掌推出。
这一次毫无征兆，秦夜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撞在远处的兵器架上，各种兵器哗啦啦散落一地。
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配不上你的实力。”
秦昊说完，转身离去，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人群跟着秦昊渐渐散去，只剩下秦夜一人躺在冰冷的兵器堆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在身下形成淡红色的水洼。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胸中翻腾。
为什么？
就因为他无法修炼？
就因为他父亲失势？
远处高台上，一道倩影静静立在那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清冷如月。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目光落在雨中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秦夜身上，微微蹙眉。
“小姐，该回去了。”
身后老仆轻声提醒。
少女轻轻点头，最后看了眼那个倔强起身的身影，转身离去。
油纸伞掠过空中，带起几滴晶莹的水珠，在灰暗的天空下，恍若惊鸿一瞥。
秦夜挣扎着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坚定地望向秦昊离去的方向。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没有人注意到，他胸口被兵器划破的伤口处，鲜血渗入怀中一枚不起眼的黑色古戒，那戒指微微发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光芒。
而更深处，在他沉寂的心脉之中，某样沉睡万古之物，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