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丫鬟

只因公主高贵，断然不允许驸马有一个怀着身孕的暖床丫头。

我娘怀着我，饿倒在一个村子里赤脚大夫的门口。

他看着娘叹了口气，给了娘一碗热汤，一个馍馍，还有一处容身之地。

七年后，驸马带着公主路经此地，只听闻这最出名的大夫有一房美若天仙的妻子，还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

1

我姓白名芷，年六岁。

爹爹是清河县有名的神医，娘亲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美人娘子。

街口卖馄饨的大娘常说，我是掉进福窝里的娃娃。

直到昨日，我家来了两位大人物，当朝公主和驸马。

只因爹爹是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公主多年求子无果，这才登门拜访。

说来也怪，那驸马见到我娘后，驸马当即愣住，他喃喃一句: 婉娘

而我娘反应更怪，脸色惨白，恍如见鬼一般。

原本温柔含笑的公主嘴角僵硬，笑意收敛，眼底情绪阴翳恐怖。

转眼间公主又恢复常色柔柔一笑，问驸马: 可是旧识?

那驸马连连摇头，握住公主的手。

乡野妇人，我怎识得。

爹爹给公主诊了脉，开了方子，还得了一定沉甸甸的大元宝。

公主还以父亲的名义在我们雀儿巷半了一场酒宴，巷子里家家户户都被邀请去了。

这可是极长脸面的事，人人都夸赞爹爹，说他光宗耀祖，怕是要进宫当御医了。

娘没去宴席，自从公主驸马来后，她就一直喊着头疼。

我也没去，我是自愿留在家中照顾娘亲的。

娘望着我，眼中泪光浮动。

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只见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满脸厉色。

婉娘我找你找的好苦……

2

来人竟然是驸马，他不顾礼义廉耻地上前抓住我娘的手。

婉娘，你怎能嫁给那样一个粗鄙男人。跟我走好不好，我已经与公主商量好，她也点头同意你入府为妾。

啪

娘猛地扇了他一巴掌，滚，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不要害了我们。

驸马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却看到了我。

他指着我后颈处那枚红色胎记，眼底浮现出惊喜来。

婉娘，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吧，她同我一样后颈处都有胎记，这是我们赵家血脉的印记

你口口声声说不认识我，可我们的孩子是骗不了人的。当年，娘把你赶走后，翠儿偷偷告诉我，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我娘浑身颤抖，把我拉到身后，你胡说，她不是你的孩子。

驸马看着她，阴测测笑起来。

婉娘，你是不善撒谎的。若是你心中没我，为何会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说着他又要上前拉扯娘亲。

无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的行为都令我作呕。

我怒了，抄起一把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

滚，你滚

孩儿，我是你亲爹爹。

我朝他吐了口唾沫，呸，我才不是你的孩子。你再不走，我就报官

你这孩子……驸马气的咬牙切齿，看着我娘说: 婉娘，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你走，我们走着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着闹着跟我走

3

当晚半夜，我自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看到他们正在收拾包袱。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娘把我从床上抱起换了新做的衣衫，乖芷儿，爹爹和娘带你去锦州可好?

我想了想那状如疯癫的驸马，立即点头。

去锦州。

娘亲了亲我的额头，安慰: 锦州更好，那里有你平日吃不到的果子呢

我点点头，一脸满足地靠在娘的肩头。

她身上好香啊，我怎么都闻不够。

锁上院门，爹娘深深看了一眼后，带着我上了路。

爹爹说，到了渡口会有船只。

他已经联系好了船家，十两银子，贵是贵了点，但坐船更快。

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们一家三口到了渡口，并无船只，有的是公主的銮架以及亲卫队。

一声拿下我们就都被按在泥里。

公主一步步走来，金线绣着珍珠的锦靴踩在我娘的脸上。

是你让驸马多年来念念不忘，让本宫来看看，你这张脸有多惹人厌

就算你是……

我爹刚一开口，就被生生折断了胳膊，疼的他痛苦大叫。

我娘苦苦哀求，公主放过爹爹。

公主却让她学两声狗叫听听。

娘，别求她，我们报官

公主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报官?哈哈哈哈，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天真的小女娘

她把我娘的头狠狠踩进泥里，眼神阴鸷。

我是大周的公主，本宫踩死你们，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我眼睁睁看着她拿金簪划破我娘的脸。

就凭你，也配跟本宫共侍一夫?

我和娘被扔进冰冷的江水中，爹爹也跟着投了河。

4

我醒来时，是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

救我的是刘寡妇，我记得她。

她恶名在外，无人敢惹。

可眼下我顾不了那么多，爬起来就冲她磕头。

刘姨，求求你救救我爹娘。

刘寡妇把眼一瞪，凶神恶煞。

什么爹啊娘啊的，如今是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闺女。

我双眼一翻，气晕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后半夜下了大雨又发起山洪，我侥幸被冲到岸边才被她救下，至于爹娘…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刘寡妇看我看的紧，一来怕我跑了，二来她把我捡来是想要让我当他儿子的童养媳。

她儿子叫石头，长的跟她一样虎背熊腰。

她说，石头今年十三，再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

我正愁家里穷，怕没有姑娘能看上。如今捡了你，真是老天有眼。

我一个劲儿流泪，沉默不语。

原本我应该感激她，把我救活。可是，我并不想早早嫁人，更不愿因为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

我的爹娘是被公主害死的。

我要报仇。

5

石头待我很好，他浑身都是力气，总爱在院子里耍棍练枪。

他会趁着刘寡妇看不见的时候，飞快把碗里的荷包蛋藏起来，再私下里偷偷给我。

他看我流泪，还会说，我只把你让妹妹看，你别听我娘的，先把身体养好要紧。

是啊。

如果我现在病死，还如何报仇?

我努力吃饭，锻炼身体。刘寡妇去河边洗衣时，我就在附近采草药，晒干了好卖钱。

刘寡妇看我能挣钱，脸上总算有了笑脸，还渐渐对我放心了。

时间一晃而过，四年过去。

石头去参军了，家里只剩我和刘寡妇。

我每天上山采药，晒药，卖药。

有一天，在渡口时听到船家说，他带着满船的药材去往京城。

京城

我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这些年，我很感激刘寡妇给了我一处住所，我拼命采药卖银子也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只是，我仍有心愿未了。

我把私下里存的三十两银子，给刘寡妇留下二十两，又给石头写了一封信。

若我能活着回来，定然同他成婚。

那晚，我早早做了饭菜，伺候刘寡妇睡下，待她熟睡，我去了渡口。

我虽然十岁，但身材瘦小，趁着夜色混迹在人群里十分灵敏。

我躲在船舱里，三天三夜，船终于靠了岸。

终于到了，我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城。

6

京城并不比清河县，那里民风淳朴。

我刚来京城，就被骗走了所有银两，还差点被卖进妓院。

多亏爹爹从我幼年期就叫我识草辨味，一般的迷药我并不怕。

可我已然是山穷水尽时，只能把自己卖了。卖给了人牙子，我不要钱，我只要进公主府当丫鬟。

牙婆看了我半天，说了一句: 没见过想找死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公主府富丽堂皇，却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坟墓。

公主佛口蛇心，郡主喜怒不定。

听闻每个月都要从公主府抬出去几具奴才尸体。

去公主府，刺杀公主无异于与虎谋皮，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我不怕，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因年纪和郡主相仿，便被分到她的院子里，还改了名字红鸾。

太医诊断娘胎里带的病气，使得郡主赵芜身体孱弱，但她却最喜欢看射箭。

只不过她看的射箭，是以人为活靶子。

偶尔兴致来了，她会命人拿最喜欢的一张弓来，对着靶心射出歪歪扭扭的一箭。

这一箭多半射不到丫鬟头顶的靶心，而是会射偏在人身上。

我也当过靶心，被射中过大腿。

强忍着疼痛，还要向她谢恩。

多谢郡主赐箭，奴婢感激不尽。

7

我被抬回去养病，没过两天，郡主就亲自来到下人房中。

红鸾，你怎么还没好?

她身旁的刘嬷嬷看见我，像看到了救星。

红鸾姑娘，这两日你不在，郡主可是日日念叨你呢你是个好福气的，能得主子青睐，等养好了伤就速来伺候主子

我受宠若惊。

谢主子抬爱，红鸾伤好之后，定去主子跟前尽忠。

郡主皱了皱眉，问: 红鸾，你这屋里什么味道?

我勾起嘴角，把随身带着的香囊展示给她看。

回郡主的话，这是奴婢自己做的香囊，里边只放了几味药材，有苏合香、百合、丁香……

话未说完，香囊已被郡主抢去。

她放在鼻端深嗅，一脸的餍足。

就是这个味道，我喜欢。这个我先收下，你还要帮我多做几个。

是。

刘嬷嬷深深看了我一眼，红鸾姑娘好福气，只是不知这香囊有何作用?

苏合香能醒神避秽，百合味清香，丁香提神……这些都是有助于奴婢平时伺候主子时机灵用的。

郡主挥挥手，这个味道好闻，红鸾你以后只能做给我用。

自然，红鸾这辈子只跟着郡主。

8

从此以后，我就成为赵芜身边必不可缺的丫鬟之一。

因为香囊的缘故，她离不开我。

唯有我做的香囊她闻着，才不会头疼。

当然，这远远不够。

也许是老天都在助我，没过多久，发生了另一件事，是我成为赵芜身边无可替代的大丫鬟，就连公主也对我令眼别看。

那是一场京城贵女的赏花宴，赵芜是最大的贵客，享尽优待。

只不过她身子不好，做了一个时辰便体力不支。

扶她到厢房休息，不料竟从外冲进来一个小厮。

赵芜，我要杀了你你害死翠竹，害死那么多人，你该死

说着，就直直朝赵芜扑来。

赵芜吓的愣在原地，浑身僵硬。

往日她是刀俎，别人是鱼肉。

情况调转，赵芜傻了。

眼看着刀就要扎进她的身体里，我冲过去一把将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