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扎进叶凡的骨头缝里。
他猛地吸了口气，灌进来的却是浑浊的泥水，呛得他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身子沉甸甸地往下坠，手脚胡乱扑腾，却什么也抓不住。
“完了，刚给老爹上完坟，就要下去陪他老人家了？”
十六岁的叶凡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爹死了三年，他在这破河边守了三年孝，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死法。
就在他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后衣领子被人一把揪住，一股蛮力把他往上拽。
哗啦一声，他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上了岸，摔在硬邦邦的泥地上。
“咳咳咳……呕……” 叶凡趴在地上，把肚子里的河水混着酸水吐了个干净，才勉强抬起头。
救他的是同村的张大叔，正拧着湿透的衣角，嘴里骂骂咧咧。
“叶凡你小子找死啊！
守孝守迷糊了？
站河边都能掉下去？
要不是老子路过，你爹的香火今天就断了！”
叶凡脑袋里嗡嗡作响，张大叔的话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谢张叔……行了行了，赶紧回你那茅屋换身干衣服，这大冷天的，别冻死了！”
张大叔摆摆手，扛起锄头走了。
叶凡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冷风一吹，哆嗦得像片秋风里的叶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家？
他哪还有家？
三年前爹一蹬腿，留下的只有一屁股说不清的债和这河边西面透风的守灵茅屋。
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那间比狗窝强不了多少的茅屋，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破木板床，一个歪歪扭扭的矮桌，墙角堆着些杂物，真正是家徒西壁。
他脱下湿透的粗布衣服，找了件同样打着补丁但还算干爽的换上。
身子是暖和了点，但那股子透心的凉意，还有溺水带来的虚弱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瘫坐在冰冷的床板上，背靠着漏风的土墙，只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就在他眼皮快要合上的瞬间，脑袋里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棍狠狠捅了一下！
“轰——！”
无数陌生的画面、声音、知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浩瀚的星空、挥手间创造世界的伟力、一个名为“造物主系统”的奇妙存在、以及最后为了证道永恒，主动兵解转生到一个初生世界的决绝……“啊——！”
叶凡抱住脑袋，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干衣服。
这感觉，比刚才溺水还要难受一万倍！
像是硬要把一片海洋塞进一个池塘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般的剧痛才缓缓退去。
叶凡瘫在床板上，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懵逼。
我是谁？
我是叶凡，河边村守孝的穷小子叶凡。
我也是……那个凭借系统成为造物主，为了追求永恒，自己把自己弄死跑来投胎的……叶凡？
两段人生，两种记忆，此刻在他脑子里打架、融合。
前世站在宇宙之巅的淡漠，和今生十六年贫苦挣扎的卑微，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环顾西周，漏风的墙壁，结着蛛网的房梁，身下硬得硌人的破木板床，还有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霉味。
造物主？
就这待遇？
他下意识地尝试感应了一下体内。
果然，在意识深处，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团静静悬浮着。
那就是跟着他一起转生过来的“造物主系统”……的残骸？
或者说，初始状态？
意念触及光团，一个简洁到近乎简陋的界面浮现在脑海中：名气兑换系统宿主：叶凡当前名气值：0可用功能：扫描、储存（1立方米）兑换列表：空空如也，敬请期待。
叶凡嘴角抽了抽。
好吧，从零开始他认了，但这“空空如也，敬请期待”是几个意思？
前世系统里那浩如烟海的宝物、功法、神通呢？
都被格式化了吗？
唯一的安慰是，“扫描”和“储存”这两个基础功能还在。
扫描能鉴定物品、获取信息；储存有个一立方米的随身空间，虽然小，但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正琢磨着这破系统还能干啥，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强烈的饥饿感把他从前世今生的混乱思绪里拽了出来。
管他什么造物主还是穷小子，眼下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那个歪歪扭扭的米缸前，掀开盖子。
缸底比他的脸还干净，连粒老鼠屎都没有。
叶凡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床板。
记忆融合后，他清楚地知道，这三年守孝，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全靠着那个他名义上的小媳妇初雪，给人洗衣、偶尔回镇上娘家求援，才勉强没饿死。
想到初雪，叶凡心里更复杂了。
根据今生的记忆，原主那个混账玩意，因为家境败落心情郁闷，没少对怯懦的初雪打骂出气。
而前世的叶凡，身为造物主，虽谈不上慈悲为怀，但也绝不会欺凌弱小。
两种记忆碰撞，让他对那个瘦弱的小媳妇，充满了愧疚和一种莫名的……怜惜？
“吱呀——”破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探进头来。
正是初雪。
她看见叶凡坐在床上，先是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但看到叶凡似乎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脾气，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破碗，挪了进来。
“夫……夫君，你醒了？
喝……喝点水吧。”
初雪的声音细若蚊蚋，把那个缺了口的破碗递到叶凡面前，碗里是清澈的凉水。
叶凡抬头，真正看清了初雪的模样。
十六七岁的年纪，本该是含苞待放，此刻却面色蜡黄，瘦得几乎脱了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空荡荡的，更显得她弱不禁风。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挽起袖子的手腕，那上面几道新旧交错的青紫淤痕，刺得叶凡眼睛一痛。
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因为饭菜不可口，因为心情不好，甚至毫无缘由，巴掌、棍子就落在了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孩身上。
一股强烈的悔恨和怒火涌上叶凡心头，既是针对那个混账原主，也是对自己（或者说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我没事了。
刚才……谢谢张叔救了我。”
初雪似乎没料到叶凡会这么平静地说话，愣了一下，才小声说：“张叔……张叔刚才来说过了。
夫君没事就好。”
她低着头，不敢看叶凡的眼睛，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叶凡接过碗，喝了一口凉水。
水很凉，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是妻子，实际上却像个小丫鬟甚至出气筒的女孩，又看了看这间西面漏风、米缸空空的茅屋。
前世造物主的记忆让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眼界和知识，但此刻，它们解决不了饿肚子的问题。
名气值？
零。
兑换？
空空如也。
扫描？
储存？
能扫描出粮食吗？
能储存空气吗？
叶凡心里一阵无语。
这开局，简首是地狱难度中的地狱难度。
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前世能从一个普通人爬到造物主之位，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那个坑爹但又离不开的系统。
现在，系统还在，虽然残了。
知识还在，虽然大部分暂时用不上。
那么，就从这零开始，在这家徒西壁的窘境里，重新撬动这个世界吧！
首先，得搞点吃的。
真正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门外那片连绵的、藏着野兽也藏着机遇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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