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役区。
这里与那日选拔广场的恢弘气象判若两地。
低矮的屋舍连绵成片，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和灵草肥料的味道。
灵气也稀薄得可怜，远不如内门甚至正式外门弟子区域。
林轩被分配到了最苦最累的“百草园”，负责照料一片需要精细伺候的“蕴灵草”。
这种灵草是炼制基础丹药“聚气丹”的主材之一，颇为娇贵，对水分、光照、土壤灵气都有苛刻要求。
和他一同被分配来的几个凡品、下品灵根少年，早己叫苦不迭。
他们虽然灵根差，但好歹能感应并缓慢吸收灵气，干这种活尚且觉得消耗巨大，更何况是被判定为“废灵体”，理论上与灵气绝缘的林轩？
管事的外门弟子（王管事）是个三角眼，得了那蓝衣天才李昊的些许“关照”，对林轩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林轩，今天不把这十亩蕴灵草浇完，别想吃饭！”
王管事丢下一个巨大的木桶，指了指远处那需要从数里外山涧挑水的溪流，冷笑道，“‘废灵体’嘛，力气总该有点吧？”
周围几个杂役弟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林轩没说话，只是默默拎起了那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木桶。
他知道，愤怒和辩解在这里毫无用处，只会招来更多的刁难。
他咬着牙，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山涧与灵田之间。
沉重的木桶压得他肩膀生疼，汗水浸湿了粗糙的灰布衣衫。
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前途一片黑暗的窒息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夜幕降临。
同屋的几个杂役弟子早己鼾声如雷，林轩却躺在坚硬的木板铺上，浑身酸痛，难以入眠。
白天遭受的白眼、王管事的刁难、李昊那轻蔑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废灵体……难道我真的只能在这里挑一辈子水，然后像蝼蚁一样死去？”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心念一动，尝试着将意识沉入白天惊鸿一瞥的那片“破碎虚空”。
起初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感知不到。
但他没有放弃，集中全部精神，回忆着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他的“视野”再次变了！
依旧是那片无边无际、死寂破败的虚空。
巨大的陆地碎片悬浮着，断裂的法则锁链如同宇宙的伤疤，庞大的骸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但与上次不同，这次他的意识能更清晰地“看”到，在那片虚空的最中央，那枚巴掌大小、布满铜锈的青铜残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蒙蒙光晕。
而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似乎有丝丝缕缕、比尘埃还要细微的奇异能量，正从那些破碎的陆地、断裂的锁链中飘散出来，受到青铜碎片的吸引，缓缓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林轩猛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冰凉气流，从意识深处的青铜碎片反馈而出，顺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流入他现实世界的身体！
这股气流所过之处，白天积累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竟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这具原本有些瘦弱的身体，似乎在微观层面正被这股力量缓慢地滋养、强化！
“这……这就是我的‘灵根’？
不属于灵气的另一种能量？”
林轩心中狂震，激动得几乎要颤抖。
他尝试着引导这股冰凉的气流在体内循环。
过程很晦涩，远不如功法典籍中描述的引气入体那般顺畅，仿佛在开拓一片从未有人走过的蛮荒之地。
但，有效！
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吸收来的那股奇异能量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种“修炼”！
而且，强化的是他的肉身本源和灵魂意识，与传统的炼气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林轩仿佛变了个人。
他依旧沉默寡言，依旧被王管事呼来喝去，干着最累的活。
但他眼中不再有迷茫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专注。
白天，他利用挑水、除草、施肥等各种体力活，暗中锤炼自己的肉身，尝试更精细地控制体内那股冰凉气流，甚至异想天开地用它去感知和接触那些“娇贵”的蕴灵草。
他惊讶地发现，当他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冰凉气流注入蕴灵草根部时，那些原本有些蔫黄的草叶，竟会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舒展一丝，色泽也仿佛鲜亮了一丁点！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
他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地、有选择地对少数几株长势最差的蕴灵草进行“实验”。
晚上，他则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意识深处的“墟界”之中。
虽然大部分时间只能在青铜碎片附近“看”着那片死寂的废墟，无法主动做什么，但这种“观看”本身，似乎就在缓慢增强他的精神力，让他对体内那股冰凉气流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
一个月后。
同期来的杂役弟子，有的靠着微末的灵根，终于感应到气感，踏入了炼气一层，虽然只是修仙的最底层，但也算脱离了纯粹凡人的范畴，地位稍有提升。
而林轩，依旧是“废灵体”，修为在正统认知中依旧是“零”。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个月的变化有多大！
他挑着沉重的水桶，脚步变得沉稳有力，往返山涧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气息却依旧均匀。
他的视力、听力似乎也敏锐了许多，能听到远处王管事和其他人低声的议论。
“那小子，还真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干了这么久重活，居然没累趴下？”
“废物体质，可能就剩把子力气了呗。”
“听说李昊师兄己经炼气三层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轩充耳不闻。
他默默走到自己负责的那片灵田，目光扫过那几株被他“实验”过的蕴灵草。
它们的长势，明显比周围其他的草要好上一截，叶片肥厚，绿意盎然，甚至隐隐散发出的灵气都浓郁一丝。
王管事例行巡查，走到这片区域时，脚步顿了一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几株草的长相，确实有点突出。
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这块地风水稍好。
“林轩！”
王管事习惯性地喊道，“算你运气好，这几株草长得不错。
不过别得意，今天任务加倍！
完不成，扣你三天伙食！”
林轩低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应道：“是。”
他心中冷笑：“扣伙食？
等我找到规律，能把整片园的草都养成这样，看你还能拿什么刁难我。”
他拎起水桶，继续走向山涧。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带着一股逐渐苏醒的韧性。
他像一颗被所有人视为废铁的钉子，死死地钉在这杂役房中，无人知晓，在这颗“废钉”的内部，正在孕育着怎样颠覆常理的力量。
青铜碎片，墟界，强化肉身与灵魂的未知能量……他的修仙路，从这最卑微的角落，以无人能理解的方式，悄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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