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荔枝冰镇着,颗颗饱满鲜红,是陛下对我军功的额外嘉奖,统共也没多少。
我伸手接过菜单。
“母亲,荔枝性热,我在北境受了冻,御医说多吃些温补为宜,陛下才赏赐了这些。”
母亲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反驳她。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一只手指几乎要戳到了我鼻子上:“江月宁!星安不能吃,得让给你?你皮糙肉厚的吃了也是浪费!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妹妹滋补身子怎么了?你当姐姐的就这么自私自利?”
“母亲,”江星安立刻眼圈一红,拽着母亲的袖子,“我不要了,姐姐喜欢的话,都给姐姐吃吧,我没事的。”
这副样子,我看了二十多年。
一瞬间,我想起我十岁那年,爹最后一次离家出征前,偷偷把他贴身的羊脂玉佩塞给我,说:“月宁,爹要是回不来,这玉佩你留着,当个念想。”
爹真的没回来。那玉佩成了我唯一的念想。我日夜戴着,睡觉都攥在手心里。
可有一天,江星安看上了,哭闹着非要。我不给,她就抢,争抢之间玉佩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我娘闻声赶来。江星安立刻哭得喘不上气,说是我故意摔碎气她的。我娘二话不说,抄起鸡毛掸子把我抽了一顿,骂我小气恶毒,连妹妹都要欺负。那碎了的玉,她扫起来,随手就扔进了潲水桶。
还有去年,我立了战功,皇上龙心大悦,问我要什么赏赐。我求了京郊一处带温泉的皇庄。我想着娘总是说身子寒,那庄子暖和,接她过去享享福。
庄子是赏下来了。可我娘转头就拉着江星安住了进去,说我常年在军营,回来也是煞气重,怕冲撞了妹妹休养。我再回去,连门都没让进。那庄子,如今俨然成了江星安的别院。
一次次,一件件。我的东西,只要江星安想要,我就必须让。不让,就是不懂事,不孝,不配当姐姐。
“月宁!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荔枝给星安!”母亲的呵斥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看着江星安那委委屈屈却藏不住得意的眼神,看着旁边亲戚们幸灾乐祸的表情。
然后,我慢慢地,亲手打开了那琉璃冰盏,拿起一颗饱满嫣红的荔枝,仔细地剥开粗糙的外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
在母亲骤然惊怒的目光和所有亲戚的注视下,我将那枚本该属于“妹妹”的荔枝,缓缓放入了自己口中。
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
我平静地看向目瞪口呆的母亲。
“我的战功,我的赏赐。我说了算。”
摘星楼雅间里,静得吓人。我那句“我说了算”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满座皆惊。
母亲的脸先是涨红,接着煞白,指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猛地一拍桌子,嚎哭起来:“反了!反了天了!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女儿!当了将军,就不认娘了!眼皮子浅成这样,连口吃的都要跟我跟她妹妹抢啊!”
她这一哭,像是吹响了战场上的冲锋号角。
王大舅立刻板起脸,摆出长辈的架子:“月宁,放肆。女子当以孝道为先,你母亲辛劳半生,你的命都是她给你的,怎么能如此叛逆?快给你母亲赔罪!”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