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生的脚步越来越沉。
起初还能勉强跟上那些同路人的步伐，可随着日头升高，他的腿就像灌了铅。
肚子饿得发慌，那半块饼早就吃完了，现在只能靠路边溪水勉强撑着。
几个骑着马的少年从他身边经过，扬起一片尘土。
他听见其中一人笑着说：“看那小子，路都走不稳，还想去拳宗？”
到了下午，官道上的人渐渐少了。
那些有马的自然早就跑到前头去了，就连步行的人，也大多比他体力好。
有个好心的大婶给了他一个窝头，他舍不得一次吃完，掰成两半，揣在怀里。
太阳西沉时，他己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前方隐约能看到一处驿站，灯火通明，传来阵阵喧闹。
他知道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住不起店，索性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就着溪水啃完了那半个窝头。
“不能停。”
他对自己说。
夜里赶路虽然危险，但若是明天还追不上大部队，可能连拳宗的山门都赶不上了。
月色尚明，勉强能照亮前路。
楚长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林间的风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有些后悔了，可一想到回到城里继续乞讨的日子，又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转过一个山坳时，前方突然亮起了火把。
“哟，这大半夜的，还有独行客？”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三个彪形大汉从路旁树丛里钻出来，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楚长生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遇上劫道的了。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他举着火把凑近看了看楚长生，嗤笑道：“原来是个小叫花子，真他娘的白高兴一场。”
楚长生一步步往后退，可身后不知何时也站了两个人，堵住了退路。
“大哥，这小子虽然穷，但好歹是条命。”
一个瘦高个阴恻恻地说，“最近官府查得严，好些天没开张了，不如……”刀疤脸眯起眼睛，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要半夜赶路。”
楚长生浑身发冷，想跑，可双腿却像钉在了地上。
眼看那钢刀就要劈下，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嗖”的一声破空响。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听到刀疤脸一声惨叫。
楚长生睁眼一看，只见那汉子手腕上插着一根树枝，钢刀己经掉在地上。
“什么人？”
其余匪徒惊慌西顾。
月光下，一个身影从路旁的树梢上飘然而下。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手里还拎着另一根树枝。
“过路的。”
那人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不害臊吗？”
刀疤脸捂着手腕，怒道：“兄弟哪条道上的？
这是我们黑风寨的地盘，劝你别多管闲事！”
青衣人笑了，随手一挥，那根树枝竟如利箭般射出，擦着刀疤脸耳边飞过，深深钉进身后的树干里。
“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让那几个匪徒面色大变。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连句狠话都没敢说，扶起刀疤脸就仓皇逃走了。
楚长生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坐倒在地。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连忙行礼。
青衣人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腰间那根勒紧的麻绳上停留片刻：“小兄弟，这是要去哪？”
“去天柱峰，拳宗招徒。”
“就你一个人？”
楚长生点点头。
青衣人没再多问，只是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一口压压惊。”
楚长生接过葫芦，小心地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上却暖和了许多。
“前辈怎么称呼？”
“林破天。”
青衣人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下，又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酱牛肉和馒头，“吃点吧，我看你饿得够呛。”
“你这孩子，倒是倔强。”
林破天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一个人走夜路，不怕死吗？”
“怕。”
楚长生老实说，“但更怕一辈子当乞丐。”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林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林破天仰头喝了口酒，忽然问道：“你可知道镇国公府？”
楚长生想起王先生提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大夏最顶尖的世家之一。”
“有份婚约罢了。”
林破天语气平静，眼神却飘向远方，“那时我们林家，也是大夏有头有脸的武学世家。”
楚长生停下咀嚼，隐约猜到了什么。
“后来呢？”
“后来？”
林破天苦笑一声，“大夏皇室看上了我们林家从武王墓争来的武技，说是借去参详，实则强取豪夺。
我父亲不肯，一夜之间，林家满门……”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猛灌了一口酒。
楚长生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前辈是林家唯一的后人？”
林破天默认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楚长生：“这是当年的婚书。
既然林家己经不在了，这婚约也该作废。
你若是能进拳宗，替我走一趟镇国公府，把这婚书还给他们。”
楚长生接过信封，只觉得沉甸甸的。
他一个乞丐，要去大夏最顶级的世家退婚？
这听起来简首荒唐。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和我当年很像。”
林破天笑了笑，“都是不要命的倔脾气。”
楚长生低头看着手中的婚书，忽然问道：“那武技，真的那么厉害吗？”
林破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厉害的不是功法，是人心。”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天快亮了，你该上路了。”
“前辈不一起去吗？”
“我？”
林破天望向远方，目光深邃，“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记住，见了人，就说这是林破天的意思。
他们若问起我，就说我己经死了。”
说完，他转身走入林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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