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飘下几粒雨点，把云栖市的老城区染成油画里的潮湿色调。
许遥把最后一份合约归档，准备迎接今日的下班仪式——一杯廉价外卖咖啡。
事务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绵长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几句含糊的咒骂。
他还没来得及套上外套，门己经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他看见一道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悄悄探进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能跟你谈一谈吗？”
陈曼曼的声音低沉如霁雨，夹着点迟疑与期待。
她没有走进，站在门口，像个不得法进入新世界的小动物。
许遥愣了三秒，终于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这里不是心理诊所，但特供‘友情套餐’。
进来吧。”
陈曼曼终于迈进门槛，把肩上的包放在沙发一角。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安全感。
许遥给她倒了杯温水，空气里浮动着咖啡与湿泥的混合气味。
“今天被同事阴了一把。”
她干脆坐下，话语刀子一般干脆。
“他们说公司要‘优化人员结构’，就把我外派到一个没人愿意去的项目组。
领导还特意强调‘以你的专业应该能处理复杂人际’。”
“听起来像是给你穿了件透明防弹衣。”
许遥坐进对面的电竞椅，膝盖因为坐姿太随意，撞了一下桌脚。
陈曼曼轻咳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我其实……不太会处理人际，就是被误会的。”
她抿着唇，用指尖摩挲着水杯。
眼神像是在寻找旧时的温度。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林忻的声音在旁边工位传来：“你们聊得挺深刻啊，比前台那位客户哭得更有层次。”
林忻闻声探出头来，嘴角挂着惯常的嘲弄，“老友重逢，伤情要配点酒吧？
咖啡可不够劲。”
许遥用眼神示意她别添乱，但林忻己经自顾不暇地绕到陈曼曼身边，两只手比划着，“曼曼，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职业，比如‘收割职场委屈’？
我们这儿客户排队等你治愈。”
陈曼曼轻笑，眼底却浮现出一抹无力，“被推给难搞的项目组，我只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林忻却一脸严肃起来，“其实工具人也能有工具人的尊严。
要不你用‘恋爱合约’的方式跟他们谈谈？
乖乖履约，违约罚写检讨书三千字。”
许遥装模作样地翻出业务资料，“我们可以定制一款职场自救合约，包治各种冷暴力、委屈与尴尬。”
陈曼曼望着许遥和林忻，突然觉得这间冷清事务所好像藏着点什么不可琢磨的温度。
她沉默着，像在自问是否该相信久违的依赖。
许遥见气氛渐缓，试探性地开口：“曼曼，要不要帮你分析下你被‘优化’的真正原因？
不瞒你说，我们这儿每天都在收集各种奇葩案例，你的不算最离谱。”
陈曼曼停顿片刻，低声说：“其实我知道原因，就是太不像云栖典型的‘合群人’。
领导觉得我对同事的情感问题太冷漠，有点‘不沾锅’。”
林忻豪气干云地拍了拍陈曼曼肩膀，“不沾锅挺好，省得油腻。
你也不是没人疼，有我们这些欢脱的朋友呢。”
空气里的紧绷终于松弛下来一点。
“或者，”许遥用略带胡思乱想的语气问，“你不如首接把你的职场困境委托给我们事务所？
我们来替你策划‘办公室生存合约’，你负责履约，剩下的都交给我们。”
陈曼曼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杯沿，思索着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如果真有用，能不能加点‘关系缓和条款’？
比如，每遇到一次冷暴力，你们帮我策划一次反击或者化解手段。”
林忻立马接口，“没问题，反击方案我出，保你噎到对方说不出话。”
许遥笑得眼角挤出微纹，“那你以后如果再被‘优化’到边角，就首接过来当我们客户吧。
友情价，挂账先，不用还。”
短暂的沉寂后，陈曼曼忽然俏皮地一笑，“许遥，其实你还是以前那个许遥。
只不过，头发更乱了。”
许遥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头发，“那是城市的风吹的。
风太大，头发太长，心也跟着飘。”
林忻忍不住插科打诨：“心飘可以，但人不能飘啊。
我们事务所本来就靠踏实过活，不飘不散。”
三人间的默契逐渐复苏。
而就在他们笑谈之间，事务所门铃又响了一次，声音短促却格外坚定。
许遥望向门口，眼神里透出一丝新奇：“林忻，你去看看是不是奇葩客户二代。”
林忻耸肩，“我去。
要是客户哭了你来擦桌子。”
门外，是苏哲，手里拎着一箱打印纸，头发乱糟糟，脸上带着认真到呆萌的神情。
他推开门时，脚上一不留神踩掉了一只拖鞋。
“许遥，你们的网络系统又卡了。
我来修服务器。”
苏哲的声音比雨后空调的哼鸣还机械。
林忻扑哧一笑，首接冲过去，“苏哲啊，你来得正好。
事务所的新业务就是治愈职场沮丧，现在需求迫切，你能帮陈曼曼黑掉她领导电脑不？”
苏哲一脸认真地思索起来，“应该可以……不过黑完了客户还愿意付费吗？”
他看了眼许遥，眼神寻求肯定。
许遥连忙摆手，“别真黑，我们的合约是情感中介，不是黑客事务所。”
空气里再次被笑声融化，陈曼曼低下头，却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出来。
许遥突然意识到，即使都市生活千疮百孔，老友的重逢与陪伴，总是能够温柔地抚平那些职场的伤口。
外面的雨停了，云栖市的街道在黄昏中渐渐恢复温暖。
三人坐在事务所的窄小休息区，林忻和苏哲仍在争论网络修复与道德边界，陈曼曼端着杯子出神，却不再有刚来时的慌乱。
许遥突然发现，人生里有些答案，不需要合约，只需要朋友的肩并肩。
窗外一辆公交驶过，车窗映出事务所的灯光和他们的侧影。
新一天即将结束，也许下一次单子还会更加奇葩，也许友情依旧温热如初。
但此刻，他们终于不用独自面对城市的夜晚。
陈曼曼伸了个懒腰，认真看着许遥，“谢谢你们，下次我可能带来更多棘手问题。”
许遥调皮地笑，“那我们事务所的招牌可要换成‘老友难题特供’了。”
笑声在小屋蔓延，故事的温度悄然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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