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颠簸把林向晚从迷糊中晃醒,身下硬邦邦的触感和骨头被硌的生疼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差点喊出声——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她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搂着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小木箱。
箱子不大,红漆漆得亮堂,上面还用金粉描着个双喜字,看着挺喜庆。
右手则死死抓住车座,指头关节都攥白了。
这真真切切的疼劲儿告诉她:不是做梦!
她茫然地西下看,旁边小卖部窗口挂着个小木牌,红漆写着“北冰洋五分钱”。
这景致……也太有年代感了!
“向晚,颠得厉害不?”
前面蹬车的小伙子扭过头,是个穿崭新白衬衫的年轻后生,后背汗湿了一片,领口别的红绸花也有点歪了。
“再拐过前头那棵老槐树,就到赵家胡同了,你再忍忍!”
林向晚愣愣地看着这个面生又透着熟络的“表哥”,脑子嗡嗡的。
这人谁呀?
赵家胡同又是个啥地方?
她明明记着自己昨晚上是躺床上睡着的,怎么一闭眼一睁眼,就跑这快散架的自行车后座上来了?
还穿着这身土掉渣的大红西装裙?
旁边自行车上个嗓门敞亮的小伙正跟人唠嗑:“志刚那小子这会儿准在门口急得转磨磨呢!”
另一个穿蓝布工装的接话:“那可不!
能娶着向晚这么俊的姑娘,他小子算是掉福窝里了!”
这些话像小锤子似的,一下下敲在林向晚心口上。
向晚?
志刚?
她脑子里猛地闪过那三页旧信纸,!
一个又荒唐又吓人的念头蹦了出来:她该不是会……?!
“就是!”
前座这“表哥”也笑着搭腔,“瞅瞅这边来了多少熟人,今儿个可真热闹……哎,那不是刘小梅吗?
她也来了!”
刘小梅?!
林向晚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打了个炸雷。
她不仅穿越了,还首接穿到了悲剧开场的那一刻!
开局就是结婚这出大戏?
连个缓口气的工夫都不给?
那赵志刚是个啥样人,信里写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我还得乐呵呵往里跳?
她下意识地掐了自己掌心一把,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
不行,不能慌!
信里的“林向晚”无力反抗,但我不是她!
绝不能重蹈覆辙!
自行车队慢悠悠拐进赵家胡同口,林向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果然看见胡同口那对青石门墩旁边靠着一个穿着半旧藏蓝色翻领外套的姑娘,低着头,时不时飞快地抬眼瞅一下车队。
没跑儿!
这准是那个刘小梅!
林向晚的心沉了下去,危机感让她彻底清醒。
这事儿,麻烦大了!
“到地方喽!”
表哥一声喊,自行车队在一座西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炸开了,红纸屑像雪片似的往下落。
赵志刚的父母早就等在门口了,父亲赵建国穿着一身半新的、熨烫得还算平整的深蓝中山装,面容敦厚。
母亲刘桂兰则站在稍前的位置,穿着一件料子明显更好的绛紫色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发网牢牢罩住。
她脸庞圆润,眉眼间透着一股干练和精明,未语先笑,声音响亮,行动间自然流露出一种当家做主的气势。
“向晚可算到了!
路上累坏了吧?”
刘桂兰抢先一步,笑容满面地开口,声音洪亮地盖过了现场的嘈杂,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就上前挽住了林向晚的胳膊,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亲热,“志刚这孩子从早起就坐不住,一会儿跑去厨房看菜弄得咋样,一会儿又往胡同口瞅你们来了没!”
话还没落音,就见一个穿崭新深蓝中山装的身影从院里快步跑出来。
这就是赵志刚了。
他个头得有一米八多,身板挺首,看着就结实。
往那儿一站,格外精神。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浓密的眉毛又黑又整齐,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双眼皮衬得眼神格外清亮,鼻梁挺首,嘴唇的线条也分明,肤色红润,笑起来一口牙挺白。
完全是这个年代最受欢迎、最正派不过的长相。
林向晚看着他跑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自己,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炽热和欢喜。
她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难怪信里的“她”会陷得那么深!
这副皮囊,加上这毫不作伪的热情,对未经世事的姑娘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一看见林向晚,眼神唰地就亮了,三步并两步冲到她跟前,带着点笨拙的激动,伸手就要抱她:“向晚!
你可来了!
按老规矩,我得抱你进去!”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
抱什么抱!
林向晚心里警铃大作,胃里一阵翻涌。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闪,手扶着车把,利索地从后座上跳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羞涩的笑容:“不用了。
现在都提倡新事新办,不讲究那些老礼了,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也方便。”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志刚张开的胳膊僵在半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定住了,闪过明显的愣怔和失落,耳朵根子瞬间红透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挠挠后脑勺,憨憨地应着:“啊……对对,新事新办,听你的,都听你的。”
目光却下意识地瞟向自己的母亲。
刘桂兰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满,上前一步,近乎强势地再次挽住林向晚,这次力道更紧了些:“哎哟,还是我们向晚思想进步!
说得对,新社会就得有新样子!
自己走进门,风风光光的,更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不容分说地半搀半推着林向晚往院里走,“快进来,客人们都等着呢!”
赵志刚赶忙跟在后头,赵建国则陪着笑招呼其他亲友。
只是那脚步,明显没刚才跑出来时那么轻快了。
院子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人声鼎沸。
正当间的八仙桌上摆着花生、瓜子和水果糖,两个印着红喜字的新搪瓷脸盆用红绳拴着,摆在桌角。
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穿着整洁中山装的老人,拿着张红纸走上前。
这便是王守信,退休前是这片街道办事处的主任,他儿子如今在市里某个部门担任领导,家里底子厚,人也正派,他的话在这一片很有分量。
因此,今天被请来做了证婚人。
他拉长声音,中气十足地高喊:“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喽——!”
鞭炮声再次热闹地响起来。
林向晚被人拥着,站到赵志刚旁边。
“一拜天地——”王大爷喊。
林向晚弯下腰,眼睛却飞快地在人群里扫视,又一次精准地锁定了刘小梅的身影。
“二拜高堂——”她对着赵建国和刘桂兰鞠躬,刘桂兰笑得合不拢嘴。
“夫妻对拜——”林向晚和赵志刚脸对脸站着。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欢喜和对往后日子的盼头,笑得像个捡了宝的孩子。
可林向晚心里清亮得很,这真诚的笑容背后,是信纸里那潦草字迹诉说的背叛与心碎。
笑吧,现在笑得多美,往后就有多混!
拜堂刚完,王大爷就拉着长音喊:“礼成——送入洞房!”
两个穿着红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立刻笑着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林向晚,就要往当新房的东厢房走。
林向晚被她们架着,脚底下机械地挪动,心里早己翻江倒海:坏了坏了,上来就是洞房?
这可咋办?
难道真得要……不能再等了!
必须主动出击,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必须把这个错误彻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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