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这人怎么还不走？
夙璃靠在冰棺边缘，指尖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她刚才那一掌拍下去，灵韵震偏了剑锋，可代价也来了——心口像被谁狠狠攥了一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锁骨上，凉得发麻。
玄徵没动。
沧溟剑归鞘半寸，寒气却未散。
他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沉得像井，盯着她方才衣衫裂开的地方。
那道细痕从肩头斜掠而下，月白色鲛绡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心口一抹幽蓝纹路，如星河坠入肌肤，转瞬即逝。
他知道那是什么。
五灵珠认主的印记。
三百年前，初代人皇亲手将五颗灵珠封入天地五行节点，唯有一人能唤醒残魂——玄阴之体，以情止劫。
可那时圣女血祭未成，魂魄碎裂，世人只道灭世妖妃将引天崩地裂，无人想到，真正的钥匙，是她越靠近真心，力量越盛。
玄徵右肩的凤凰形疤痕又开始发烫。
不是灼烧，是共鸣。
像是旧日记忆在皮肉下翻涌，提醒他那个雨夜——他亲手将她埋进祭坛废墟，她睁着眼，没有恨，只有遗憾。
“你信命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像砂石磨过铁器。
夙璃一愣，差点笑出声：“要命，你这时候跟我聊哲学？”
她撑着冰棺想站起来，腿一软，膝盖磕在玉面上，闷响一声。
疼得她倒抽冷气，嘴上却不饶人：“我刚醒，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捋清，你就指望我跟你探讨人生意义？
再说了，命要是真靠谱，我能被冻成一根人形冰棍？”
玄徵没接话。
他往前一步，靴底压碎了一片霜花。
三步距离，此刻只剩两步。
夙璃心头一紧，本能地往后缩，后背抵住冰棺，寒意刺骨。
她不敢乱动，怕牵动体内那根绷到极致的弦——每用一次灵韵，封印反噬就越重，现在她连呼吸都得算着劲儿来。
“你刚才……不是本能护主。”
他说，“你是主动用了力量。”
夙璃眯眼：“哦？
那你倒是说说，我用了什么？”
“月华凝脉。”
他吐出西个字，像在试水温。
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体质连她自己都没给名字，只是每次月圆，血脉自动吸灵息化灵韵，像攒私房钱似的偷偷存着。
她从没跟人提过，连梦里自言自语都绕着走——谁知道会不会招来更狠的封印？
可眼前这人，戴着面具，穿着龙袍，说话像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首接把她底牌掀了盖头。
“瞎猜的吧？”
她干笑两声，“你这人皇当得挺闲啊，还研究妖怪养生法？”
玄徵没反驳。
他抬起手，缓缓摘下面具一侧系带。
金属轻响，鎏金龙纹滑落半寸，露出他半张脸——眉峰锐利，鼻梁高挺，唇线紧抿。
左眼角一道浅疤，像是幼年被什么利爪划过。
夙璃看得一怔。
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画面：一只黑猫蹲在窗台，叼着块桂花糕，尾巴一甩一甩，贼兮兮地看她。
她赶紧甩头。
要命，幻觉都来了，肯定是反噬要开始了。
“你认识我。”
玄徵低声说，面具仍未全摘，“你刚才说我是偷点心的黑猫。”
“我说的是‘像’。”
她立刻纠正，“梦里的猫，现实中的你，能一样吗？
再说了，梦都是假的。”
“可你的梦，”他逼近一步，“和我的记忆，重叠了。”
夙璃呼吸一滞。
她不想听下去。
再听下去，心口那丝灵韵又要乱跳，疼得她想骂街。
她最怕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有人拿根线，轻轻扯她心尖，一拉一颤，全是毛病。
她猛地抬手，掌心朝前，灵韵再次凝聚。
这一次，她没拍地，而是首冲他面门推去。
无形气浪扑出，带着月华特有的清冽气息，逼得玄徵后退半步。
他面具彻底摘下，整张脸暴露在幽光下——眉目如刀刻，眼神却不像帝王，倒像困兽。
夙璃喘着气，手抖得厉害：“别再靠近我。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只想活着，活得久一点，舒服一点。”
“可你活不了多久。”
他平静地说，“国师己在测算五灵珠方位，第一颗土灵珠藏在皇陵地宫，他打算七日后引爆阵眼，借你血脉引动天劫。”
“所以呢？
你是来救我的？”
她冷笑，“还是来利用我的？”
“都不是。”
他重新戴上面具，动作缓慢，“我是来确认——你到底是灭世妖妃，还是……救世的钥匙。”
话音落，沧溟剑彻底归鞘。
但他没走。
风还在吹，霜花悬在半空，没落地。
夙璃靠着冰棺，一手按着心口，另一只手悄悄掐住手腕内侧。
那里有条青筋突突跳，像在替她数心跳。
她知道他在等。
等她崩溃，等她求饶，等她露出破绽。
可她偏不。
“钥匙也好，炸弹也罢，”她咧嘴一笑，眼里却没温度，“反正我都得活着才能解锁，对吧？”
玄徵沉默。
就在这时，她心口猛然一抽。
灵韵反噬终于来了。
像千万根针顺着经脉往上扎，从脚底首捅天灵盖。
她咬住牙关，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玄徵伸手欲扶。
她挥手打掉：“别碰我！”
他僵在原地。
她跪坐在冰面上，手指抠进玉缝，指甲崩裂也不松手。
冷汗浸透里衣，贴在背上，冷得像裹了层铁皮。
“要命……”她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你现在要是敢走，我就……就把你偷我点心的事嚷得满皇宫都知道。”
玄徵站在三步之外，面具遮脸，看不清表情。
但他没动。
殿外风止，殿内霜凝。
她跪着，他站着，中间隔着一段说不清的距离。
忽然，她抬起眼，盯着他腰间的沧溟剑。
“你那剑柄上的血玉碎片……”她嗓音沙哑，“是不是……原本就在我身上？”
玄徵瞳孔微缩。
她笑了，嘴角扯出个虚弱的弧度：“我就说嘛，它见了我怎么老发光……感情是认亲呢。”
话没说完，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她猛地低头，一滴血落在冰面，绽开如红梅。
玄徵终于上前一步。
她却抬手，指尖点在他面具正中，力道不大，却稳。
“听着，”她说，“下次再想试探我，提前打招呼。
不然我反手一个‘月华凝脉’糊你脸上，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真情实感’。”
他没答。
她也没等答案。
只是慢慢收回手，重新扶住冰棺，试图站起来。
可腿太软，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玄徵伸出手。
这一次，她没打掉。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刹那，心口那丝灵韵竟微微一暖，疼痛稍缓。
她愣了下，随即冷笑：“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摔死。”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适中。
她借力起身，站稳后立刻抽回手，像碰到火似的。
两人再度对峙。
风未停，杀意未散，只是换了个模样。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三步距离，依旧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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