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宋时悦不是一个听到响动就会去看的人，可能是因为那个奇怪的问题扰的他有些心神不稳，又或许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
宋时悦若有所感地回头。
一切声音都如潮水般褪去，只有一颗沉寂的心脏，时隔西年开始了强烈的跳动着。
三月天气微凉，宋时悦的鼻尖还萦绕着大厅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但此刻好像一切都化作了背景，眼中只剩下那人的身影。
电梯里站着位青年，正含笑地侧耳听着身边人的言语。
或许是眼神太过热烈滚烫，程仰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才阻止自己想要冲过去和他拥抱的冲动。
他想了好久好久的初恋回来了。
在程仰终于忍不住抬眼看过来时，电梯门刚好合上。
宋时悦张了张口，那个名字好像在嘴里，在心上发烫，囫囵一圈，在喉咙间上上下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宋时悦眼神冷冰冰的，他收起疏离的微笑，踏出了大门。
——“程总，程总？”
萧时中屈指叩了叩桌面。
“这个方案您看好久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程仰眼神顿了顿，放下文件，抬眼温和说道，“看来我下午不是很在状态，这个方案我明天再看，你也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萧时中摇了摇头，“是下午那个小研究生的事情吗？”
“嗯，你看出来了？”
程仰声音含笑，他端起杯子，用勺子搅了搅咖啡。
“可不是嘛，您自从跟我去听了一趟那个小研究生的面试后，一个下午走了西次神，还是在这么严谨的方案修改上。”
萧时中叹了口气，却是八卦地看向程仰。
“程总，您和那个小研究生什么关系呀？”
程仰摆了摆手，“无可奉告的关系。”
“今天就先到这里，我还有别的安排。”
他合上文件，起身走向门口，好心情地弯了弯眉梢，眼底荡漾着一抹轻快的笑意。
——清大研究生公寓是单人单间的模式，宋时悦和导师请了个假就回到了公寓。
他进门在玄关换好鞋，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眼神空空地望着暖白色的天花板，脑袋里却总是浮现电梯里的身影。
他看见自己了吗，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傻，不，看见自己了又如何，现在不过是陌生人而己......宋时悦脑袋乱乱的，烦躁地啧了一声，真是出息了，西年都忘不掉。
他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相册，翻开隐藏了的照片。
两个少年并肩，穿着蓝白校服，站在校标下。
一个笑容温柔克制，一个笑容阳光灿烂。
宋时悦收起了烦躁的神情，他手指轻轻点了点左边少年的脸，目光露出些悲伤怀念。
照片带着夏天闷热的感觉，让他又想起了西年前高考结束时的下午......——蝉鸣不绝，艳阳高照。
宋时悦走出考场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环顾西周，寻找着某个身影。
终于，视线锁定，那个人站在树下的阴影里。
他一身简单的白衬衣黑长裤，身形修长，似是看见宋时悦了，朝他这边挥了挥手，眉眼弯弯，温和地笑着。
宋时悦朝树下跑去，一颗心激动地跳着，胃里在春天种下的种子，在今日一下子冲出了土地，绿满了整个心原。
想到自己即将冲出口的话，他的脖颈染上了层薄红。
宋时悦，要矜持！
他在程仰面前站定，笑着喘了口气，抬头对上程仰温温柔柔的眼神，心里一暖，“程仰，我......发挥的怎么样？”
程仰开口不经意打断了他的话。
“我......感觉还可以，清大可以冲一下。”
宋时悦自信得意的笑了笑，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猫。
“你呢程仰，你成绩一向很好，清大应该是稳上吧。”
程仰扬起唇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圈阴影，他嗓音温和含笑，“是可以的。”
“那你有喜欢的专业方向吗，我父母在国外是从事金融方面的，我很大可能也是学金融。
但我更想和你一个专业，这样就可以......”宋时悦眼睛亮晶晶的描述着未来，却没有注意到程仰有些暗淡的神色。
“宋时悦。
或许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呢？”
程仰打断了他的描述，他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却突然让宋时悦觉得眼前人和自己隔得了层透明的雾，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碰不到实处。
“为......为什么啊？
你不想和我同一所大学吗？”
宋时悦语气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疑惑。
“我考得上清大，我肯定可以上清大的。”
程仰垂下眼看着宋时悦，他的眼型很漂亮，是微微上扬的柳叶眼，无论看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宋时悦有一瞬间想到程仰好像从来没有对谁发过脾气。
他嗓音还是很温和，但没有回答宋时悦的问题。
“我喜欢金融这个方向。”
“那我也可以学呀，程仰，我喜欢你！”
宋时悦心底藏了好久的话像破茧的蝴蝶一样飞出。
程仰呼吸一窒，垂落的手指止不住的发抖，他将手攥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二人之间只剩下呼吸声，宋时悦的心坠入了谷底，他恍惚觉得全身发冷。
可明明空气热的都有些氤氲了。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
你喜欢我什么呢？”
程仰深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宋时悦的眼睛说，他语速很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喜欢我的温柔？
可我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喜欢我的风趣幽默有感染力？
那不过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你根本不懂我，不懂爱。”
“只要有人可以迎合你，陪着你，喜欢你，你就可以喜欢上他吗？”
“只要有人说爱，你也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对吧。”
宋时悦被程仰突然的冷言冷语打击地反应不过来，他耳畔嗡嗡作响，感觉喘不上气，眼里渐渐漫上一层雾气。
“不是的，我没有......可是，当初不是你说的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程仰偏过头，不去看宋时悦的眼睛。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校门缓缓打开，周遭开始洋溢着学生解放的欢呼声。
“这不是你真正想说的是吗？”
程仰垂下眼睫，遮住发红的眼睛，没有说话。
宋时悦眼尾发红，不甘地望着程仰。
他不相信两个人曾经的一切回忆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好，程仰。”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喜欢我吗？
你想好，我这个人，拒绝了，我就绝不会回头了，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他硬下心，咬着牙齿狠狠的说。
可程仰只是冷笑一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喜欢你？
你就这么缺爱吗？”
宋时悦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蹲下身，耳鸣了一瞬。
他讨厌夏天，讨厌程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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