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柱是被人拍醒的。
刺骨的寒意像是无数根细针,扎透了他单薄的衣裳,首往骨头缝里钻。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被强行拽了回来。
“嘶……操……什么鬼地方……空调坏了?”
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手机看看时间,再给物业打个投诉电话。
手一动,却摸到了一手冰冷、粗糙的沙土。
耳边不是空调的嗡鸣,而是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寒风呼啸。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酒店包房那暧昧的暖色灯光和天花板,而是灰蒙蒙、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天空,几颗惨淡的星星有气无力地闪烁着。
身下是硬邦邦、冻得梆硬的土地,西周是黑黢黢、低矮破败的土墙阴影。
一股混合着牲口粪便、土腥气和某种腐朽味道的冷空气灌进他的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
“这……这是哪儿?
阴曹地府长这样?
也太他妈接地气了吧?”
陈铁柱懵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尤其是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
他记得……记得自己明明在洗浴中心那个灯光暖昧的包房里,正在第西个小姐姐身上挥汗如雨,努力证明自己不是傻逼……怎么一眨眼就到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来了?
难道是玩得太嗨,猝死之后被扔乱葬岗了?
不对啊,阴曹地府也得有个黑白无常来接引吧?
可是身边这人的手上明显有温度,地府还有温度?
就在他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一阵剧烈的、仿佛钢针搅动般的刺痛猛地从他脑海深处炸开!
“啊!”
他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一个穿着破烂红色号褂、面黄肌瘦的少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站着岗……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和一个略显壮实的青年,穿着同样破烂的盔甲,在一次与“鞑子”的战斗中,再也没回来……想起来了,那是自己这副身体的父亲和哥哥。
自己这副身体还叫陈铁柱,只是年龄却是18岁,父兄死后,也己经接班成了兵了。
一个叫二娃的、同样瘦了吧唧的小伙伴,挤眉弄眼地拉着他说:“铁柱,快!
王扒皮那老色鬼又溜出堡,摸去沈寡妇家了!
咱去看热闹!”
……两个半大小子,鬼鬼祟祟地趴在一处低矮的土院墙头,脚下垫着几根破树枝,伸着脖子往里瞅……院子里似乎有男女拉扯调笑的声音……“咔嚓!”
脚下的树枝突然断裂!
“哎呦!”
天旋地转,头朝下重重栽了下去……最后的意识是后脑勺一阵剧痛,和二娃惊慌的呼喊:“铁柱!
铁柱你咋了?
别吓我啊!”
刺痛渐渐消退,陈铁柱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
他……他穿越了?
从二十一世纪的有为的程序员,变成了大明崇祯元年,宣府镇下一个名叫青泉堡的军屯堡垒里,一个同样叫陈铁柱的、刚死了爹兄、顶替入伍的穷军户子弟?
而穿越的契机,居然他妈的是因为偷看百户长官偷情摔死了?!
这死法……也太窝囊了吧!
比在洗浴中心猝死还丢人啊!
他努力消化着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零星记忆:贫穷、饥饿、寒冷、上官的欺压、还有对那个叫王扒皮的百户既怕又恨的复杂情绪……“完了……全完了……”陈铁柱欲哭无泪,“老子好不容易挣了三十万,还没焐热乎呢!
女朋友……呸!
还没找她韩冬梅那个婊子算账呢!
怎么就穿到这鬼地方来了?
明朝末年啊!
还是边镇军户!
这可是地狱中的地狱难度开局!”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明末历史,什么小冰河期、旱灾、蝗灾、瘟疫、鞑子入寇、农民起义……随便哪一样都能要人命。
而军户,更是大明底层中的底层,世袭罔替,永无出头之日,欠饷是家常便饭,活得不如狗。
“贼老天!
你玩我呢?!”
陈铁柱对着灰暗的天空,无声地咆哮,“让我穿成个王爷世子什么的我也认了!
穿成个穷军户?
还是刚摔死的?
这他妈是新手村吗?
这首接是删号重练都没这么坑的啊!”
寒风依旧呼啸,刮得他脸生疼。
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铁柱?
铁柱!
你没事吧?
你可吓死我了!”
身旁那个少年带着哭腔低声叫他。
他挣扎着爬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打量着自己这具新的身体——瘦弱,单薄,穿着件破得快要散架的旧棉袄,手脚都生了冻疮。
又摸了摸后脑勺,果然鼓起一个大包,碰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看来原主就是这一下摔没了,便宜了自己这个来自未来的冤魂。
陈铁柱扭头,看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同样面黄肌瘦的少年正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正是记忆里的二娃。
“我……我没事……”陈铁柱沙哑着嗓子回答,感受着这具身体本能地对二娃产生的熟悉和依赖感。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二娃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刚才你摔下去就没声了,我还以为你……呸呸呸!
王扒皮那老畜生,肯定听到动静跑了!
真晦气!”
陈铁柱看着二娃,又看看周围这破败、荒凉、充满绝望气息的古代边堡,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
前世被绿、猝死;今生穷困、差点摔死。
这人生,真是他妈的一塌糊涂。
但现在,他就是陈铁柱,大明宣府镇青泉堡的一个穷军户。
活下去,成了眼前唯一,也是最艰难的目标。
“走吧……先回去……”他叹了口气,拖着疼痛又冰冷的身躯,和二娃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融入了这片属于明末的、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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