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林默脸上,像块冰冷的面具。
那条短信还在闪烁,光标在“父亲”与“初吻”之间跳动,仿佛在催促他用最珍贵的回忆做一场血腥的交易。
“别回。”
苏晓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我爷爷说,只要对那东西做出回应,就会被缠上。”
便利店的荧光突然暗了一下,货架上的泡面盒哗啦啦坠下来,在地上摔出一地碎渣。
林默转头时,看见冷藏柜的玻璃上多了道指印,五个暗红的圆点,像极了人行道上那些爬行动物的脚印。
“它进来了?”
他的声音发颤。
苏晓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纸页泛黄发脆,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苏振海工作日记”。
她飞快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说:“我爷爷记过,这东西怕热,尤其是……”话音未落,冷藏柜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
林默抄起旁边的不锈钢拖把,手指扣紧把柄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沾了些黏腻的液体,闻起来像生锈的铁。
“尤其是人体的温度。”
苏晓把笔记本往他怀里一塞,“你守住收银台,我去拿微波炉里的热水。”
她刚跑到加热区,冷藏柜的门突然弹开,一股白雾涌出来,带着股腐朽的霉味。
林默举着拖把退到收银台后,看见白雾里站着个模糊的影子,高瘦,戴着那顶黑色礼帽,燕尾服的下摆沾着湿漉漉的黑泥。
“选好了吗?”
砂纸般的声音贴着地面滚过来,“午夜三点前不确认,就默认扣除最珍贵的那份。”
林默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苏振海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1998年7月15日,老林(林默父亲)说他在城南仓库见过‘当铺’,红木柜台,黄铜秤,称记忆的时候会发出蜂鸣声……老林?”
他猛地抬头,“你爷爷认识我父亲?”
“他们是同事。”
苏晓端着热水壶跑回来,壶嘴冒着白汽,“火灾前三天,我爷爷还跟他一起核对过账单。”
白雾里的影子突然晃了晃,礼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
林默注意到它的手腕处,燕尾服的袖口卷着,露出道暗红色的印记,比张启明手腕上的更宽,像条快要勒进肉里的血绳。
“热水!”
苏晓把水壶朝影子泼过去,白汽炸开的瞬间,那影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像指甲刮过玻璃。
白雾散去时,冷藏柜里只剩下一滩黑色的水渍,在地板上蜿蜒成河,朝着门口流去。
“有用!”
林默松了口气,却发现那滩水渍在门口凝成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歪歪扭扭的“当”字。
苏晓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点着笔记本上的另一行字:“你看这个——‘记忆当铺在满月夜会现出真身,就在老贸易公司的地下室,用活人的体温当钥匙’。”
今天正是农历十五,窗外的月亮被雨云遮着,偶尔漏出点惨白的光。
林默想起父亲失踪那天的新闻,报道里说仓库火灾是在午夜发生的,消防员赶到时,只找到半枚烧熔的黄铜印章,上面刻着个“林”字。
“你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他突然问。
苏晓的眼神暗下去:“五年前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什么都忘了,包括我奶奶的样子,包括……他自己有个儿子。”
她顿了顿,声音发哑,“但他总念叨着‘红木柜台’和‘黄铜秤’,说欠的账迟早要还。”
收银机突然自动弹开了,抽屉里的零钱哗啦啦滚出来,在地上排成一排,正好是三百万的数额。
林默弯腰去捡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苏晓和一个老人的合影,老人笑得露出豁牙,眉眼间竟和张启明有几分像。
“这是……我爷爷。”
苏晓的声音发颤,“你看他手腕。”
照片里老人的手腕上,赫然也有道暗红色的印记,只是比张启明的浅得多,像道快要愈合的伤疤。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短信,是条彩信。
点开后,屏幕上出现了间昏暗的屋子,红木柜台泛着油光,台面上摆着杆黄铜秤,秤砣是枚硬币,边缘的花纹和昨晚那枚一模一样。
柜台后面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头发盘成发髻,发间插着支银簪。
“这是……记忆当铺?”
林默的呼吸顿住了。
苏晓突然抢过手机,指尖飞快地滑动屏幕:“这背景是老贸易公司的地下室!
我爷爷的日记里夹着张平面图,仓库下面确实有间密室!”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进来的是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带歪在一边,头发凌乱,正是被张启明逼离职的老员工周伟。
他手里攥着个公文包,看见林默时,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林!
你得帮帮我!”
周伟扑到收银台前,公文包“啪”地砸在台上,“张副总把我客户全抢走了,还伪造证据说我收贿赂,我要是被开除,房贷就断供了!”
他说话时,林默瞥见他的手腕——那道暗红色的印记,正从袖口一点点爬出来,像条醒过来的蛇。
“周哥,你是不是……”林默的话卡在喉咙里。
周伟突然脸色煞白,盯着自己的手腕发起抖来:“这是什么?
我昨天还没有的……”他突然抓住林默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是不是张启明搞的鬼?
他是不是也让你选什么记忆?”
苏晓突然指着周伟的公文包:“那是什么?”
包口露出半截纸张,上面印着“债务确认书”,抬头处是那家倒闭的贸易公司,金额栏写着“伍寸记忆”,落款日期是今天。
“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
周伟把公文包往地上一摔,合同散落一地,“昨晚我收到个快递,里面就是这个,还有枚刻着我名字的硬币!”
林默捡起其中一张合同,发现欠款人栏的签名处,印着个红色的指印,五个圆点,和冷藏柜玻璃上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惨白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
林默抬头时,看见便利店的招牌在月光下变了样,“24小时营业”的字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暗红色的字:记忆当铺。
周伟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腕上,那道印记己经蔓延到了手背,像条正在吸血的蚯蚓。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在踏出门槛的瞬间僵住了——人行道上,那顶黑色礼帽正飘在半空,帽檐对着他,像是在鞠躬。
“它在等你。”
苏晓的声音发颤。
林默突然想起笔记本上的话:“用活人的体温当钥匙。”
他抓起收银台里的打火机,又从货架上扯了包抽纸,塞进周伟手里:“点燃它,贴在印记上!”
周伟哆哆嗦嗦地照做,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发出一声痛呼,手背的印记冒起白烟,散发出烧塑料的臭味。
那顶黑色礼帽猛地往后飘了飘,帽檐抖了抖,像是在愤怒地喘息。
“有效!”
林默刚松口气,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条新短信:“擅动当铺规矩,加倍偿还。
现在,选你父亲的声音,还是苏晓的名字?”
他猛地看向苏晓,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脸色惨白如纸。
而周伟的公文包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红木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枚黄铜秤砣,上面刻着的名字,是苏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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