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歪嘴狱卒果然提来一小筐有些干瘪的梨子和一袋粗糙的麦麸，没好气地扔进牢房，顺便丢下一包味道刺鼻的草药。
“牢头说了，让你赶紧弄！”
歪嘴瓮声瓮气地说完，锁上门就走了。
林风检查了一下材料。
梨子品相差，但还能用；麦麸是酿酒的基础谷物之一；草药是些常见的止血消炎的土药，聊胜于无。
他又要求了一些清水和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歪嘴虽然嘟囔，但还是陆续送来了。
牢房角落成了临时的作坊。
林风先将梨子捣碎，混合麦麸和清水，装入一个大陶罐中密封发酵。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他只能耐心等待，同时用简陋的工具处理草药，敷在伤口上，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几天过去，牢房里弥漫起一股酸涩发酵的味道。
刘牢头每天都会来晃悠一圈，眼神里的不耐烦越来越重。
“小子，你的仙酿呢？
都快馊了！”
第五天，刘牢头踹着牢门栅栏吼道。
“差不多了。”
林风打开密封的陶罐，一股更浓郁的酸腐味涌出。
刘牢头捏着鼻子后退一步，脸色难看。
“这就是你说的好酒？
你他娘的耍我？”
“这只是第一步。”
林风平静地说。
他需要蒸馏。
没有专业的冷凝设备，他只能土法上马。
他让歪嘴找来一个细长的陶罐，罐底钻了几个小孔，倒扣在发酵罐上作为冷凝器。
又找來一個更大的淺底陶盆當作冷卻水槽。
連接處用濕布和泥巴勉強密封。
他將發酵好的醪糟倒入一個較深的陶罐中，下方用一個小泥爐點燃微弱的炭火加熱。
劉牢頭和歪嘴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擺弄這些破爛。
“裝神弄鬼……”劉牢頭低聲罵道。
酒精的沸點比水低。
林風小心地控制著火候，眼睛緊緊盯著倒扣的“冷凝器”底部。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劉牢頭快要徹底失去耐心時，一滴、兩滴……清澈的液體從那倒扣陶罐底部的小孔中緩緩滴落，落入下方準備好的另一個小陶碗中。
一股截然不同的、濃烈而純粹的酒香，瞬間在污濁的牢房空氣中瀰漫開來。
這香氣尖銳、辛辣，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力，與他們平時喝的渾濁米酒、酸澀黃酒完全不同。
劉牢頭的罵聲戛然而止，鼻子用力吸了吸，眼睛猛地瞪圓，死死盯著那慢慢匯聚的無色液體。
“這……這是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
“頭酒，度數很高，不能首接喝。”
林風用布墊著手，移開小碗，接取後面流出的酒心。
他接了小半碗，遞出柵欄。
“嚐嚐這個。”
劉牢頭猶豫了一下，那濃烈的香氣卻像鉤子一樣撓著他的心。
他接過碗，先是小心地聞了一下，濃烈的酒精味衝得他腦袋一懵，但那股純淨的糧食發酵後的芬芳卻讓他精神一振。
他抿了一小口。
辛辣！
極度的辛辣刺激著他的舌頭和喉嚨，像一團火滾下去。
他差點咳出來，但緊隨其後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灼熱感和濃郁的酒香。
“咳！
咳咳！
好……好烈的酒！”
他漲紅了臉，眼中卻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這酒雖然粗暴，但其純度和烈度，完全碾壓他喝過的任何東西！
這才是男人該喝的酒！
歪嘴在旁邊看得首咽口水。
“怎麼樣？”
林風問。
“他娘的……夠勁！”
劉牢頭又忍不住喝了一小口，這次適應了些，仔細品味著，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他娘夠勁！
李二那摻水的馬尿算個屁！
這才是酒！”
他興奮地來回踱步，看著那簡陋的蒸餾裝置，彷彿看著聚寶盆。
“這玩意兒……能量產嗎？
我是說，多弄點！”
他急切地問。
“可以，但需要更好的材料，更大的傢伙，還有更穩定的火源。”
林風看著他，“這點小打小鬧，賺不了大錢。”
劉牢頭瞬間冷靜了些，是啊，在這牢裡偷偷摸摸搞，能搞出多少？
“你剛才說，頭酒不能喝？”
他想起林風的話。
“嗯，甲醇含量高，喝多了會瞎眼甚至要命。
得掐頭去尾，只取中間最好的部分。”
林風解釋道。
劉牢頭聽得雲裡霧裡，但“要命”兩個字他聽懂了，心裡對林風更信服了幾分，也更多了幾分忌憚。
這人懂的確實是殺人的學問，也是救人的學問。
就在這時，牢房通道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不止一個人。
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劉牢頭！
劉牢頭在哪兒？
怎麼這麼大味兒？”
劉牢頭臉色一變，趕緊把手裡的碗藏到身後，對林風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是內務司的王管事，管宮裡採買的，他鼻子怎麼這麼靈？”
只見一個穿著青色絲綢長衫、面白無鬚的中年男人捏著一方絲帕捂著鼻子，皺著眉頭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個隨從。
他看到劉牢頭，不滿地道：“劉牢頭，你這牢裡搞什麼名堂？
這什麼味兒？
又酸又……嗯？”
他忽然吸了吸鼻子，聞到了那迥異的濃烈酒香，眼睛頓時亮了。
“這酒香……從未聞過！
何等佳釀？
快拿來給咱家瞧瞧！”
王管事鬆開絲帕，一臉驚奇和渴望。
劉牢頭心裡叫苦，臉上卻堆起笑：“王……王管事，您怎麼大駕光臨了？
沒什麼，就是一點……一點私釀，上不得檯面……私釀？”
王管事狐疑地打量著他，又瞥見牢房裡那奇怪的裝置和正在滴落的酒液，以及靠在牆邊、穿著破爛卻神色平靜的林風。
“這是你弄的？”
他指著林風問劉牢頭。
劉牢頭支支吾吾。
王管事不耐煩地擺擺手，徑首走到牢門前，仔細嗅著空氣中的酒香，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香！
真香！
咱家在宮裡當差多年，陛下酒窖裡的貢酒也見識過，竟無一味如此純烈！
這酒從何而來？”
他的目光銳利地轉向林風：“是你弄出來的？”
林風看著這位明顯來自宮中、氣質陰柔的管事，心中念頭飛轉。
機會，可能來了。
他緩緩點頭：“正是在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