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黎明。
破庙内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呼出的气瞬间凝结成白霜。
林晚(阿秽)被冻醒,浑身僵硬麻木。
身边的豆娘、石头、小七蜷缩得更紧,像几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兽。
饥饿感依旧是最强烈的存在。
昨天那点树皮带来的虚假饱腹感早己消失无踪。
石头挣扎着坐起来,额角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让他看起来更添几分凶悍。
他沉默地分配着今天的工作:小七负责去城门口附近观察,看看有没有施粥或者大户人家出殡撒钱的(这是他们偶尔能“开荤”的机会);豆娘和他去更远的、可能还没被翻遍的垃圾堆;林晚(阿秽)因为昨天受了惊吓(表面原因),被安排留在破庙附近,负责“看家”和收集能烧的柴火。
林晚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留在破庙附近,远离人流密集区,能最大程度降低被金三娘手下发现的几率。
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变得更“不堪入目”。
豆娘在离开前,仔细检查了石头和林晚的伤,并拿出昨天林晚找到的那种野草,又多找了一些,嚼碎了给石头重新敷上。
“阿秽,你也敷点,昨天看你胳膊也蹭破了。”
林晚点点头,默默接过。
豆娘在照顾人方面有着惊人的细致和韧性。
小七像只灵活的猴子,很快就消失在晨雾中。
他的任务是情报:城门口的动静、有无可疑人物(尤其是醉香楼的人)、哪里可能有相对安全的食物来源。
确认同伴们走远后,林晚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是在破庙后面找到一处半冻的小水洼,水面漂浮着污物。
她毫不犹豫地用手捧起冰冷的、散发着异味的水,将自己本就脏污的脸、脖子、手臂再次仔细地涂抹一遍,重点照顾那些可能因为擦洗而露出白皙皮肤的地方。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牙齿打颤,但她眼神冰冷而坚定。
接着,她在泥地里打滚,让污泥彻底浸透单薄的破衣烂衫,连头发也抓了几把湿泥糊上去,弄成纠结肮脏的一团。
她甚至找到一些枯死的、颜色灰暗的苔藓,揉碎了涂在脸上,制造出类似皮肤病或冻疮溃烂的假象。
她的目光在破庙周围的荒草丛中搜寻。
她需要一种能让皮肤看起来发黄、病态的东西。
前世的知识让她想起一种常见的植物——类似姜黄的根茎有染色效果。
终于,在一处向阳的土坡下,她发现了几株枯萎的、根部带着橘黄色泽的植物。
她费力地挖出根茎,用石头砸烂,挤出汁液,小心地涂抹在露出的皮肤上,尤其是手腕和脚踝处。
很快,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
临近中午,小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煞白,眼神充满了恐惧:“不…不好了!
我看到…看到醉香楼的两个打手了!
就在城西那片!
他们在打听…打听一个‘长得秀气点的小丫头’!
还…还提到了咱们躲过的那个巷子!”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金三娘还没放弃!
而且范围在扩大!
破庙虽然偏僻,但未必绝对安全。
“豆娘!
石头!”
林晚立刻做出决断,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虚弱”和恐慌,“快…快回来!
我…我好难受…”当石头和豆娘(收获依旧寥寥,只找到几根更硬的草根)赶回来时,看到林晚(阿秽)蜷缩在破庙最阴暗的角落,浑身剧烈地发抖,脸上是诡异的蜡黄,露出的手腕处“溃烂”(苔藓和泥浆效果)斑驳,嘴唇干裂发紫,呼吸急促,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
“阿秽!
你怎么了?!”
豆娘吓得扑过来,想摸她的额头,却被林晚身上更浓烈的恶臭和“溃烂”的皮肤惊得缩回了手。
石头也脸色大变,握紧了拳头:“是…是冻坏了吗?
还是昨天吓的?”
“不…不知道…” 林晚“虚弱”地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浑身…好烫…又冷…骨头疼…喘不上气…” 她模仿着重感冒并发肺炎的症状,同时暗中用力憋气,让脸颊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男人粗嘎的交谈声。
“妈的,真晦气!
找半天连个像样的货都没见着!
金妈妈最近催得紧,那个赵公子点名要新鲜的雏儿…听说这边有个破庙,常有小叫花子落脚,进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
豆娘和石头瞬间面无人色,小七吓得躲到了石头身后。
石头下意识地挡在了林晚前面,眼神决绝。
两个醉香楼的打手出现在破庙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
他们捂着鼻子,厌恶地打量着庙内的环境。
目光扫过惊恐的豆娘、一脸凶悍但伤痕累累的石头、瑟瑟发抖的小七,最后落在了蜷缩在角落、浑身散发恶臭、皮肤蜡黄“溃烂”、不停痛苦呻吟的林晚(阿秽)身上。
“呸!
真他妈的臭!”
一个打手啐了一口。
另一个打手皱着眉头,用脚尖踢了踢旁边散落的枯草:“就这几个?
那个缩在角落的怎么了?”
豆娘灵机一动,带着哭腔喊道:“大爷…她…她快不行了…怕是…怕是染了瘟病啊!
您行行好,别过来…会传人的!”
“瘟病?!”
两个打手脸色骤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瘟疫在这个时代,是比刀剑更恐怖的存在。
其中一个打手强作镇定,狐疑地盯着林晚:“真的假的?
小丫头片子别唬人!”
他似乎想上前确认。
千钧一发!
林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同时故意将沾满污物和“溃烂”物的手伸向打手的方向。
“妈的!
真晦气!
快走快走!”
那打手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连连后退,再不敢多看林晚一眼。
两人骂骂咧咧,仿佛怕沾染上什么致命的脏东西,迅速离开了破庙,脚步声远去。
破庙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石头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己被指甲掐出了血印。
豆娘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是冷汗。
小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晚停止了咳嗽和颤抖,慢慢坐起身,用破袖子擦了擦嘴角(并没有咳血),蜡黄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冰冷,如同淬火的寒星。
危机暂时解除,但金三娘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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