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末端，晨光折射在湿润的青石地面，苏铭止步。
他闻到了空气里混杂着豆腐脑的温热气息和尘土的腥甜。
有些虚脱地站着，右肩尚存微微的刺痛，那是在刚才撞开流氓时留下的伤痕。
苏铭咬着牙，盯着手里的半碗豆腐脑，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刮掉最上层的葱花。
“苏铭，你还好吗？”
旁边，一个大圆脸凑过来。
周启山嘻嘻笑着，看了看苏铭，眼里满是担心和打趣。
苏铭叹了口气，摇摇头，下意识地拍了拍身上的尘灰。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活从不轻松，事到如今，更不能示弱。
“还能死不掉。”
苏铭嘴角一撇，挤出一句带刺的玩笑，“要不是你不来，估计多半真让那些混混捡了便宜。”
周启山嘿嘿一笑，一边递过一瓶矿泉水，一边挑眉：“放心，有我在，南城区的蟊贼都绕道。”
苏铭没接茬，低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水。
清凉的液体穿过嗓子，心里的疲惫少了些。
他目光扫过人群，一道人影引起他的注意——傅明慧。
那女人站在巷口，身穿墨色运动服，轮廓冷峻，眉眼间似有森然英气。
她的视线落在苏铭身上，如同鹰隼俯瞰猎物。
“苏铭。”
傅明慧声音干练，没有起伏，却让人莫名心悸。
苏铭放下水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傅教官。”
“跟我走，校体测马上开始。”
傅明慧淡淡道，带头朝前走去。
苏铭对视一眼周启山，壮着胆子跟上。
体测，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也是普通人与武道世界分野的一道关口。
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一场例行的“受虐”——贫寒出身，父母普通，再正规体测场上，都是被人嘲笑的背景板。
校操场，铺着硅胶，晨雾未散。
西北角临时搭起一排简易帐篷，国旗猎猎，几位教官在队列前严正以待。
苏铭和周启山混进队伍，在靠后的位置站好。
之前那点虚荣被现实摔得粉碎，旁边的同学三五成群，谈论着名门世家的俊彦，也有人用余光瞥他的衣着——洗得泛白的校服套，己经是去年流行的款式。
“快点，马上开始。”
傅明慧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
体测内容繁杂，分项目抽查。
跑步、仰卧起坐、力量测试、动态反应……这些对于苏铭而言，无非是机械重复。
从小到大，他体能不算好，靠自律和死磕才勉强合格。
但就在刚才巷口那场小危机后，他感觉身体有些不同——缓慢却持续着一种微热的涌动，仿佛血液里流淌着未名的能量。
第一项：百米疾跑。
领队教官大喝一声，选手们鱼贯而出。
苏铭排在末尾，他不自觉摸了摸右肩，在目光的逼迫下上前。
空气里涌动着轻微的躁动，周围同学暗自摇头，有人窃笑。
“苏铭，看你还能慢到什么程度！”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明显是世家子弟秦洪涛。
他高高在上，站在队列正中，目光里写满了倨傲。
苏铭没搭理。
起跑线前，他低头，脚趾蹬地，心跳渐渐加快。
开跑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窜入西肢，他惊觉自己的爆发力远强于往常。
身体轻盈起来，肌肉每一次收缩都充满力量。
他几乎是第一个冲过终点，回头时，身后的同学还在气喘吁吁。
操场一片安静。
教官报出成绩，苏铭的速度突破了常规数据，高于同龄人近百分之十五。
身侧道道目光投来，有诧异，也有嫉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傅明慧目光极深，她走上前，“不错，身体状态似乎发生变化。”
苏铭怔住，有些手足无措，却强撑着：“也许是刚才喝了你那瓶水？”
周启山立刻在人群后嬉笑，“他这人天生贱命，能跑就是运气。”
傅明慧没搭理周启山，对苏铭道：“换下一个项目。”
第二项，力量测试。
苏铭站在龙门架下，握紧钢球。
目光所及，秦洪涛等世家子弟开始窃窃私语。
“别逞强啊，摔了可别哭。”
秦洪涛冷然一笑，向旁观者扬了扬下巴。
苏铭没说话，咬牙死命用力。
钢球之下，他感觉掌心涌现一股异样热流，如岩浆沸腾。
手指一紧，钢球变形，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达到A级。”
教官瞳孔微缩，声音带上震撼。
队伍一阵骚动。
A级力量，对于普通家庭而言是天方夜谭。
苏铭以前勉强只有C级，不可能一夜之间质变。
有人开始议论，质疑测试仪器的准确性。
傅明慧却沉静如水，淡淡道：“仪器没问题。”
外围帐篷下，几位高校武道教官开始注意这个普通的少年。
一个手持平板的年轻教员低声道：“这个苏铭，之前成绩一首垫底吧？
怎么……”傅明慧摇头，眸光寒凉，“详细数据送我。”
第三项，动态反应。
苏铭站在模拟攻击器前，银色机械臂光芒流转。
指示灯闪烁时，他突然觉察到一种奇异的预知感，指尖提前做出反应，每一次动作都比标准快半拍。
五分钟后，计分板定格：“反应A级——超出标准值百分之二十！”
操场沸腾。
友好的目光开始涌现，部分世家子弟面色凝重。
秦洪涛眸色阴沉，一言不发。
现场气氛彻底变化，苏铭仿佛成了教官和学生眼中的“怪物新星”。
周启山把手搭在苏铭肩上，压低声音，“兄弟，你是不是觉醒了武道基因？”
苏铭心头一跳，没接话。
他感知到骨血里某种力量正在悄然增长，像清晨的阳光，在破晓前一点点亮起。
傅明慧忽然转身，低声吩咐身旁助理：“将苏铭推荐至武道高校特招名单。”
助理一愣：“可他不是没有家族背景吗？”
“他比家族更有资格。”
傅明慧的语气没有丝毫疑惑。
不远处人群中，林婉晴站在自己小圈子的顶端，冷漠地扫了苏铭一眼。
周围那些高傲的武道世家子弟们对苏铭的变化议论纷纷，话语里带着复杂的窥探和排斥。
她眉眼间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恢复冷静，转头，似乎只是对一枚突然崛起的棋子投以短暂关注。
体测结束，数据表滚动着苏铭的名字。
他望着屏幕，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身旁同学们的目光再不是蔑视，而是夹杂敬畏与羡慕。
而秦洪涛在教官身旁低声质问：“这种成绩，不可能！
苏铭他凭什么突然觉醒？”
教官面无表情，“高武体系本就存在未知变数。
而且，世家门槛从来不是唯一。”
秦洪涛眸色深沉，嘴角冷笑，心中暗下某种计策。
操场中央，一阵微风吹过，苏铭的衣角微微扬起。
他内心的忐忑和自卑，就像被这风带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热血与期待。
走出体测区，周启山拉着苏铭，嘴角咧得格外开心：“兄弟，今天你就是‘苏神’啊！
要不是我在，你可没这么精彩！”
苏铭吐槽：“吹，怎么不说你也联手测试仪了？”
“你小子气有了，口风还没变。”
周启山见苏铭眼中有些迷茫，立刻拍他肩，“别犹豫，机会来了，跟着走就是了。”
傅明慧带队来到仪器旁，指着苏铭：“高武特招名额，你确定要吗？”
苏铭望向周遭，几乎能看到各方势力的窥探与评估。
他脑海仿佛翻腾着昨日生活的无力——豆腐脑大妈的叹息、父母脸上的疲惫、所有平凡的清贫与将就。
现在，他站在武道世界真正的大门前。
他咬牙，声音坚定而清晰：“我愿意挑战自己，接受高校选拔。”
周启山在一旁吹口哨，“苏铭，你要记住，进了武道高校后，可别忘了本兄弟啊！”
苏铭笑了笑，神色轻松，而眼底却有难以言明的深沉——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也是和命运的第一次真刀真枪较量。
仪器组的数据递交上去，傅明慧拍了拍苏铭肩，“你身上的武道基因很特殊，不属于任何传统武道流派。
也许，有更大的秘密等着你自己去发掘。”
苏铭怔住，“特殊？
什么意思？”
傅明慧没有解释，只是挥挥手，“走吧，下午学校安排面谈，做好准备。”
林婉晴从不远处缓缓走来，身形纤细，步履高雅。
她目光沉静，声音冷冽：“成绩不错，但武道高校并不只是成绩决定一切。”
苏铭本能回击：“不只是成绩，那该看什么？”
林婉晴微微扬头，眼中闪烁着压制不住的锋锐与好奇：“还要看你的骨气和底牌。”
苏铭愣神。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意识到——武道世界，比平庸的日常复杂百倍。
权谋、资源、规则下暗流涌动，强者为尊。
秦洪涛一脸阴霾，旁观一切。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别得意，武道高校是龙潭虎穴。
苏铭，你走不远。”
苏铭回望秦洪涛，没有畏惧。
心里某一块柔软被悄然击打，却又生出前所未有的坚毅。
天色渐亮。
上午的体测结束，同学们逐渐散去。
苏铭和周启山沿着操场边的小径走着，背后是逐渐淡去的惊呼和赞叹。
“铭哥，咱要不去买个鸡腿庆祝一下？”
周启山嘻嘻说着，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苏铭看了看周启山，再看看手里被捏皱的体测成绩单，那上面清晰写着：成绩突破标准，特招推荐。
他想起豆腐脑摊大妈的关怀，父母忍耐的微笑，还有操场上林婉晴那一瞬间的侧目。
他深吸气，仰头望天。
云层流转，晨阳金黄。
人生所有困苦和屈辱，仿佛都汇聚在此时此刻，化为身体里一股滚烫的斗志。
他握紧拳头，对自己，也对整个世界低声说道：“从今天起，不只是武道，所有规则，我苏铭也能打破。”
他和周启山并肩前行，步伐昂扬，远方的武道高校如同天边高楼，镶嵌在江南都市的霞色晨光中。
冷静、坚毅，以及无法抑制的渴望，化作一句誓言，流淌在心间。
——武道世界，从此真正敞开了苏铭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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