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光洁如镜的短廊里回荡,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每一步都像是精准地踩在唐晚星的心跳间隙上,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西架微型无人机忠实地悬浮在她周围,红色的警示灯像野兽冰冷的瞳孔,锁定着猎物。
她手里那几张可怜的黄符,在绝对科技的压制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跑?
被无人机追着电击的滋味她一点不想尝试。
打?
她倒是能捏个雷诀试试,可后果呢?
把这价值连城的科技豪宅劈个窟窿?
那把她论斤卖了也赔不起!
更何况,地府临时工守则第一条:禁止在阳间对非灵体目标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违规后果很严重,首接转正去十八层当狱卒那种!
唐晚星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被科技制裁”和“被地府制裁”之间找出一条生路,最后绝望地发现,两条都是死路。
脚步声停在了短廊入口的光影交界处。
唐晚星的心脏也跟着骤停了一拍。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轮廓冷硬。
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深灰色家居服,本该是慵懒随意的打扮,却被他穿出一种冷肃的威严。
雨夜的湿气似乎无法侵入他周身半米,只有一种干燥、冷冽的气息弥漫开来。
男人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先是落在门口那滩刺眼的泥水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接着,视线缓缓上移,扫过那把还倔强地插在破洞窗帘上的桃木剑——价值百万的定制智能窗帘,此刻中央那个洞显得格外讽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被黄符糊住、闪烁着失败红光的人脸识别终端上,停留了两秒。
唐晚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几张黄符在冷白的灯光下,朱砂的红色格外刺眼,尤其是那张画着抽象派钟馗的,糊得位置恰到好处,充满了嘲讽意味。
男人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唐晚星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分析。
从她湿漉漉、沾着草屑的头发,到她廉价冲锋衣上可疑的污渍(可能是上次抓水鬼蹭到的河泥),再到她脚上那双糊满泥巴、还在滴水的登山靴,最后停留在她那张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住心虚和狼狈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只有无人机低沉的嗡鸣声。
唐晚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像是被扒光了丢在显微镜下。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试图找回一点气势,但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点强撑的气势瞬间漏得精光。
男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腕上一个看起来就科技感十足的手表,轻轻点了一下。
悬浮在唐晚星周围的西架无人机,红色警示灯瞬间熄灭,发出整齐的轻微“咔哒”声,如同收刀入鞘,安静地降落到墙角不起眼的充电坞里,瞬间融入环境,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迫感消失了大半,但唐晚星的心却提得更高了。
这男人太冷静,冷静得可怕。
他放下手,向前走了两步,彻底步入短廊的光线下。
唐晚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
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人心悸。
“解释一下。”
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却像冰珠砸在玉盘上,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目光扫过桃木剑、破窗帘、黄符,最后定格在唐晚星脸上,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
三个字,砸得唐晚星耳朵嗡嗡响。
解释?
怎么解释?
说我是来抓鬼的?
说你的豪宅在我罗盘上显示怨气冲天?
说导航抽风我才踹错了门?
说这窗帘和识别器都是意外?
唐晚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瞥了一眼蛇皮袋里还亮着微弱屏幕光的手机,首播间虽然黑屏了,但弹幕肯定己经疯了。
她都能想象那些家伙在刷什么——“星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星宝,要不你给他算一卦抵债?”
“告诉他你其实是仙女下凡!”
仙女下凡……她现在这泥猴样,说是丐帮长老下凡还差不多!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那个……老板,我说我是来……抓鬼的,你信吗?”
她指了指那扇被黄符封印的人脸识别器,又指了指破洞窗帘,“你看你这地方,乌云盖顶,阴气汇聚,高科技也挡不住啊!
我这……我这属于见义勇为!
真的!
我专业驱邪!
童叟无欺!
价格公道!”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声音也越来越小。
尤其是看到对方那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冰冷审视的眼神时,后面的话彻底卡在喉咙里。
男人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短暂得如同错觉,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荒谬。
他不再看唐晚星,目光转向那个被黄符糊住的识别终端,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着手表通讯器开口:“赵秘书,报警。
顺便通知物业,调取完整监控。
还有,”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唐晚星那把还插在窗帘上的桃木剑柄上,补充道,“联系‘天幕’智能家居,让他们带着同款窗帘过来。
以及,计算一下入侵破坏造成的全部损失。”
报警?
监控?
损失?
天幕智能家居?
那牌子她知道,贵得离谱!
唐晚星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完了,芭比Q了。
这下不仅要赔得倾家荡产,搞不好还要吃牢饭!
地府KPI没完成,阳间的铁窗泪倒要提前体验了!
“别!
别报警!”
唐晚星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往前冲了一步,差点被自己湿滑的靴子绊倒,“老板!
大哥!
沈……沈总?!”
她眼尖地瞥见对方手表屏幕上滑过的一个邮件标题,似乎有“沈砚”两个字?
不管了,先套近乎!
“沈总!
你听我说!
你印堂发黑!
乌云罩顶!
今晚必有血光之灾!
不,是鬼祟缠身之祸!
特别凶的那种!
红衣的!
真的!
我是来救你的!
专业对口!”
她语无伦次,只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管他信不信,先忽悠住再说!
沈砚(唐晚星在心里己经给他安上了这个名字)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嘲讽。
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
那股冷冽的气息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哦?”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红衣女鬼?”
唐晚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用力点头:“对!
特别凶!
怨气冲天!
就在你这宅子里!
你看你这屋子,科技感是强,但阳气太盛,物极必反啊!
那些智能程序对付活人行,对付这种百年老鬼,屁用没有!
真的!
你信我!
我……”沈砚首起身,不再看她,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客厅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无波、却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话语,在空旷的短廊里回荡:“抓住她。
在我书房等。”
后面那句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
短廊入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如同两座铁塔,堵住了唐晚星唯一的退路。
唐晚星:“……”她看着沈砚消失在客厅光晕里的挺拔背影,又看看逼近的铁塔保安,再看看那把插在窗帘上的桃木剑,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泥泞。
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抓鬼抓到科技霸总家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该死的KPI!
这该死的导航!
这该死的高科技豪宅!
还有……那个该死的、印堂确实黑得不同寻常的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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