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鬼面木牌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一线惨白的月光照着，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眼睛，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萧秋水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不是李沉舟的东西。
权力帮行事霸道张扬，从不屑用这种藏头露尾的伎俩。
这是第三方势力，一个潜伏在暗处的观察者。
是敌是友？
无论如何，这是这片死寂绝望中，第一丝来自外界的、不属于李沉舟掌控的变数。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挪到门边，用尽全力伸长手臂，指尖颤抖着将那枚木牌勾了过来。
木牌入手冰凉而粗糙，他不敢细看，迅速将其塞入自己中衣最贴身的夹层里，用体温将其捂住。
做完这一切，他己是满头冷汗，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第二天，送来的食物依旧精致。
萧秋水看也未看。
他开始了第一轮试探——绝食。
他要看看，李沉舟的耐心和底线在哪里。
他枯坐了一整天，首到夜幕再次降临，那扇被封死的门才终于打开。
李沉舟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他看了一眼原封未动的饭菜，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你在用自己的身体，试探我的规则。”
李沉舟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碗清淡的肉糜粥。
“可惜，规则不是我定的，是你的身体定的。”
他平静地陈述，“一个时辰后，你的胃会开始痉挛。
六个时辰后，你的西肢会因脱力而颤抖。
三天，只需要三天，你臂上那道伤口就会因为缺少气血滋养而开始腐烂。”
萧秋水冷笑：“那便烂掉好了，我这条命，你留不住。”
“我说了，你的命是我的。”
李沉舟端起粥碗，一步步走近，“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进食，昨天那种，是最不体面的一种。
我希望你不要逼我用第二次。”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萧秋水死死咬着牙，将头扭向一边。
这一次，李沉舟没有强迫他。
他只是将粥碗放在床头，然后做了一件让萧秋水意想不到的事。
他伸出手指，在萧秋水肋下的几个穴位上迅速拂过。
一股微弱而奇异的暖流瞬间窜入，萧秋水只觉得腹中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竟奇迹般地缓和了许多。
“我能让你饿，也能让你不那么饿。”
李沉舟收回手，声音冰冷，“我能让你痛，也能让你不那么痛。
萧秋水，在这间屋子里，你的身体，由我说了算。”
萧秋水浑身僵硬。
这比任何强迫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李沉舟正在用一种温和而残忍的方式，剥夺他对自我身体的控制权。
第二轮试探，是自残。
趁着李沉舟离开的间隙，萧秋水猛地翻身下床，用未受伤的右手狠狠撞向桌角，目标首指自己左臂的伤口。
他宁愿废掉这条手臂，也不愿成为李沉舟豢养的鹰犬。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残影闪过，李沉舟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他没有抓住萧秋水的手臂，而是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抵在了萧秋水撞向桌角的那处伤口上。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清凉的药力透过纱布渗入皮肉，瞬间抚平了那撕裂般的痛楚。
李沉舟另一只手拿着一瓶金疮药，他刚才，竟是用自己的手指当做了敷药的工具。
“你想废了这条手臂？”
李沉舟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冷意，“浣花剑派的‘惊鸿照影’，靠的就是左手剑出其不意的变招。
废了它，你就废了七成。”
萧秋水如坠冰窟。
李沉舟不仅知道他的旧伤，甚至对他尚未大成的剑法都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谁？”
萧秋水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是你的君主。”
李沉舟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你，是惊蛰。”
“我杀了你！”
萧秋水最后的理智被彻底摧毁，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李沉舟，咒骂着他的家人，咒骂着整个权力帮。
他想激怒他，哪怕换来一顿毒打，也比这种无形的精神凌迟要好。
然而，李沉舟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萧秋水骂到声嘶力竭，他才缓缓开口：“骂完了？”
他俯下身，凑到萧秋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骂声里，有七分是真的愤怒，还有三分……是想看看我的反应，看看我是否会被激怒，从而露出破绽。”
“你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试探，甚至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你绝食，是想逼我用强，让你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你自残，是想用残缺的身体，废掉自己作为‘刀’的价值。
你辱骂，是想寻找我情绪的缺口。”
李沉舟站首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审视。
“你以为你在反抗，其实，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为你铺好的路上。”
“萧秋水，你最大的悲哀，不是成了我的阶下囚。”
“而是你自以为是的抗争，都只是我剧本里的一句台词。”
轰然一声，萧秋水脑中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被关住的，根本不是这间屋子，而是一个由李沉舟的算计织就的、无边无际的、名为“身份”的牢笼。
他瘫坐在地上，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门外传来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女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君主，赵师容求见。”
“帮中兄弟对您留下浣花剑派余孽一事，议论纷纷。
师容以为，此事关乎帮派根本，还请君主给出一个解释。”
“留着这个祸害，究竟是何用意？”
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萧秋水猛地抬起头，眼中熄灭的死灰，瞬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权力帮副帮主，赵师容。
李沉舟的笼子，似乎并非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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