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冰猛地坐起身，看见一个浑身焦黑、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掉的“东西”，正拖着扭曲的腿朝她挪过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发抖，是想躲，可身体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裱花刀。
“别傻站着。”
那个冷冽的声音在脑海里催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要么用这把刀捅烂它的头，要么被它啃成蛋糕胚——选一个。”
沈菁冰看着那把熟悉的裱花刀，刀刃在残阳下闪着冷光。
前一秒还在为洗不清的杀人嫌疑挣扎，下一秒却要在这地狱般的地方，用赖以生存的工具杀人。
她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和烟味呛得她眼眶发酸。
“……知道了。”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一半是哭腔，一半是连自己都陌生的决绝。
那“东西”离得更近了，腐烂的气息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沈菁冰胃里一阵翻涌。
她下意识想后退，手腕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似的，反而往前踉跄了半步。
“瞄准太阳穴，裱花师的手不是最稳吗？”
心底的声音像在敲打糖霜，带着精准的计算。
沈菁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怪物突然和冷藏库里的老王重合——都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存在。
她猛地想起自己捏着裱花袋挤玫瑰时的感觉，指尖发力的弧度、手腕转动的角度，每一寸都精准得像刻在骨子里。
现在，她要把这份精准用在刀刃上。
怪物嘶吼着扑过来的瞬间，她侧身避开那只抓来的、指甲剥落的手，同时手腕翻转，裱花刀的刀尖顺着怪物下颌线滑上去，猛地刺入太阳穴。
“噗嗤”一声轻响，像戳破了灌满气的劣质奶油袋。
怪物的动作僵住了，浑浊的液体顺着刀身往下流，滴在沈菁冰手背上。
她浑身一颤，几乎要脱手，可“她”的意志像钢筋一样撑着她：“拔出来，快！”
刀尖抽离时带出更多秽物，沈菁冰再也忍不住，转身扶着断墙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脸上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
“出息。”
那个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却没再逼她，“看看周围，找能用的东西。”
沈菁冰抹了把嘴，这才看清身处的环境。
这里像是条商业街，倒塌的店铺招牌上还能辨认出“甜蜜物语”的字样，玻璃碎渣里混着烤焦的面包碎屑。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翻倒的冷藏柜上——和烘焙坊那个害了人命的冷藏库是同个牌子，只是此刻柜门敞开，里面的东西早就烂成了泥。
“那边有动静。”
“她”的声音突然绷紧。
沈菁冰立刻噤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街角阴影里晃出两个身影，一瘸一拐地拖着个麻袋，嘴里骂骂咧咧的。
“……那娘们儿肯定藏了吃的，搜了半天就这点罐头？”
“别废话，刚才那声嘶吼说不定引来了别的东西，赶紧走！”
他们的视线扫过来时，沈菁冰本能地缩到断墙后，心脏狂跳。
她看见其中一人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另一人手里攥着根钢管。
“麻烦。”
心底的声音啧了一声，“左边巷子有个通风口，够你钻进去。”
沈菁冰刚要动，就听见那两人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
“喂，那边是不是有人？”
“去看看！
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钢管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菁冰的手又开始抖，这次却不是因为怕——她摸到了口袋里另一把东西，是早上出门时顺手塞进去的几支金属裱花嘴，尖尖的，闪着冷光。
“记住，在这儿，客气不如锋利。”
“她”的声音落下时，沈菁冰己经攥紧了裱花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断墙的阴影里，她的眼神一半是瑟缩，一半是蓄势待发的锐光，像朵被迫在灰烬里绽开的、带着尖刺的霜糖花。
脚步声在断墙前停住了。
沈菁冰能看见那两人的鞋尖——一双磨破了底的运动鞋，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另一只是军靴，鞋跟处还挂着点暗红色的碎布。
“出来吧，看见你了。”
持钢管的男人嗓门粗得像砂纸摩擦，“别逼我们动手。”
沈菁冰往通风口的方向挪了半步，后背却撞上了坚硬的水泥块。
那洞口比她想象的更小，勉强能塞进半个身子，想完全躲进去根本来不及。
“她”的声音在耳边冷笑：“跑是跑不掉了，拼一把？”
拼？
怎么拼？
她手里只有几支轻飘飘的金属裱花嘴，对方却是钢管和匕首。
沈菁冰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让她清醒——刚才杀怪物是被逼到绝路，可眼前是活生生的人。
“犹豫个屁。”
那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他们会跟你讲客气？
看看那麻袋里的东西！”
沈菁冰猛地抬头，恰好瞥见那两人拖拽的麻袋一角松了，滚出个东西来——是半截啃得干干净净的人骨头，上面还沾着点筋肉。
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咬着牙别开视线，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她”推着踉跄着冲了出去。
“操！
还敢跑？”
钢管带着风声砸过来，沈菁冰下意识偏头，钢管擦着她的耳际掠过，砸在断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她借着冲劲扑向那个持匕首的男人，手里的裱花嘴狠狠刺向他的手背。
“啊！”
男人惨叫一声，匕首哐当落地。
沈菁冰的动作却没停，像挤奶油时手腕急转那样，反手将另一支裱花嘴扎进他的大腿。
这几下又快又狠，完全不像她平时的力道，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愣着等死？”
“她”的吼声让她回神。
持钢管的男人己经红了眼，抡着管子再次砸来。
沈菁冰就地一滚，躲开攻击的同时，抓起地上的匕首——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比裱花刀沉得多，也重得多。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用。”
那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捅他膝盖，废了他的腿。”
沈菁冰握着匕首的手在抖，可视线落在男人狰狞的脸上时，突然想起了老王锁冷藏库门的眼神，想起了老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那些被诬陷的愤怒、被追杀的恐惧，混着“她”的戾气一起涌上来。
她没捅膝盖。
在男人再次挥起钢管的瞬间，她矮身躲过，匕首顺着他的肋下捅了进去。
动作不算利落，甚至有点笨拙，却足够致命。
男人的钢管哐当落地，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剩下那个被扎了手背和大腿的男人吓得脸色惨白，拖着伤腿就想跑。
沈菁冰没追，只是站在原地喘气，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快要抓不住。
“还算聪明。”
“她”的声音松了些，“穷寇莫追，省点力气。”
沈菁冰低头看着匕首上的血，胃里翻江倒海。
她想扔掉，手指却像被黏住了一样。
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被丢弃的麻袋——鼓鼓囊囊的，似乎不止那截人骨头。
她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麻袋。
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打开看看。”
沈菁冰咬咬牙，蹲下身解开麻袋口的绳子。
里面果然有几罐密封的罐头，还有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甚至……还有一小袋真空包装的方糖。
方糖的包装袋上印着熟悉的品牌，是她以前做焦糖淋面时常用的那种。
她捏起那袋方糖，指尖传来细微的颗粒感。
在这个连空气都带着铁锈味的地方，这点甜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紧绷的神经。
“收起来吧。”
“她”的声音难得柔和了点，“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沈菁冰把罐头、水和方糖塞进围裙口袋——她还穿着那件沾了面粉和血渍的烘焙坊围裙。
远处又传来几声嘶吼，比刚才的更近了。
她握紧匕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老王怎么样了，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找到真相，可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下一顿吃什么，下一个要躲开的是什么，以及……怎么和“她”在这个鬼地方，好好活下去。
她转身走向那个通风口，这次没再犹豫。
先躲起来，再计划。
就像挤蛋糕上的花纹，一步一步来，总能找到该走的线条。
沈菁冰靠在通风管道里啃罐头时，裤兜里突然传来一阵发烫的震动。
是那部摔下楼时揣在围裙内侧的旧手机。
屏幕早就裂成蛛网，她以为早该废了，此刻却亮得刺眼，暖白色的光映在她沾着血污的脸上，竟有种诡异的柔和。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突然像被扔进熔炉的糖块，开始发烫、变形。
金属外壳扭曲着拉长，屏幕的光越来越亮，最后“嘭”地散出一阵白雾——等雾气散去，通风管道狭窄的空间里，竟站着个高得快要顶到天花板的男人。
他穿着件和手机壳同色的黑色连帽衫，拉链拉到顶，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沈菁冰仰头看他时，正好撞见他低头，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黑曜石，和她手机屏保的猫瞳惊人地相似。
“186，体脂率12%，八块腹肌。”
男人开口，声音是电子合成的冷调，却带着点莫名的熟悉感，“根据你三年来浏览记录里出现频率最高的男性身材数据生成，满意吗，主人？”
沈菁冰手里的罐头“哐当”掉在地上。
她看看男人宽得能挡住通风口的肩膀，又摸摸自己兜里那部手机消失后留下的空洞，脑子像被搅打过的奶油，一片混沌。
“你……你是我手机？”
“准确来说，是基于你的手机硬件与末世能量融合后的形态。”
男人说着，抬手在空气中虚划了一下——面前竟凭空出现块半透明的屏幕，赫然是她用了好几年的手机桌面。
他点了点外卖软件的图标，“检测到你二十分钟前有未支付订单，是否继续？”
沈菁冰盯着那个熟悉的汉堡图标，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下一秒，男人掌心腾起团淡蓝色的光，光散去时，一只还带着余温的汉堡稳稳落在她手里，包装纸上甚至印着那家她常点的连锁店logo。
“能量转换功能。”
他解释道，又划到百度页面，输入“末世废墟安全躲藏点”，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示意图，“信息检索功能正常。”
沈菁冰咬了口汉堡，面包的麦香混着肉饼的油脂味在舌尖炸开，让她差点哭出来。
这是穿越到这里后，她尝到的第一口正常食物。
“那……你需要充电吗？”
她含着食物含糊地问，想起手机总没电的毛病。
男人的目光扫过管道外游荡的怪物，屏幕般的眼睛里闪过行数据：“能量来源己适配当前环境。
你每击杀一只变异体，即可为我充能100%。”
沈菁冰刚咽下去的汉堡差点卡喉咙。
杀一只满电？
她想起刚才杀那只怪物时的狼狈，再看看眼前这个身高体壮、一看就很能打的“手机帅哥”，突然觉得这设定有点反讽。
“怎么，做不到？”
男人挑眉，语气里带了点电子音特有的嘲弄，和她手机里那个总弹广告的语音助手有点像。
沈菁冰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刚才被怪物和坏人激起的狠劲又冒了上来。
她瞥了眼男人那身明显能打却毫无动静的肌肉，突然有点气：“等着。”
她猫着腰钻出通风口，正好撞见一只拖着断腿的怪物晃过来。
这次没等“她”出声催促，沈菁冰想起汉堡的味道，想起男人那句“做不到”，握着匕首冲了上去。
动作还是有点生涩，但比刚才利落了不少。
匕首刺入太阳穴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手机充电完成的提示音。
回头时，看见男人手里正托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杯套上印着她最爱的甜度和冰度。
“满电奖励。”
他把奶茶递过来，连吸管都插好了，“另外，检索到附近五百米有个地下仓库，适合短期藏身。
需要导航吗？”
沈菁冰接过奶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由手机变来的、有点毒舌但意外靠谱的帅哥，又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废墟，突然觉得这末世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她现在有刀，有吃的，有个能导航能点外卖还自带八块腹肌的“手机”，还有个随时能出来帮忙打架的“她”。
“导航。”
她吸了口奶茶，甜味在舌尖散开，“去仓库。”
男人转身带路时，沈菁冰注意到他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她手机里那个自定义的动态壁纸有点像。
她低头笑了笑，握紧奶茶杯跟上去。
管它是什么原理呢，能活着，能喝到奶茶，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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