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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里那点破事免费在线阅读

重庆野人 著

其它小说连载

长篇其它小说《山村里那点破事免费在线阅读男女主角汪细卫潘高园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重庆野人”所主要讲述的是::金蝉脱笼辞旧红妆别浦嫁炊烟潘高园坐在那面模糊的水银镜晨光吝啬地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隙里挤进落在她脸母亲枯枝般的手指蘸着劣质胭在她颊上揉开两团生硬的这颜色突兀地衬着她蜜色的皮肤——那是一种被风霜反复打磨、又被阳光长久亲吻过的底细腻里透着韧她的眉是两道极清秀的远山鼻梁挺嘴唇天然带着柔润的绯此刻却被抿得发尤其是一双眼黑得如同沉在深潭底下的墨此刻映...

主角:汪细卫,潘高园   更新:2025-10-11 11: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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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脱笼辞旧樊,红妆别浦嫁炊烟潘高园坐在那面模糊的水银镜前,晨光吝啬地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隙里挤进来,落在她脸上。

母亲枯枝般的手指蘸着劣质胭脂,在她颊上揉开两团生硬的红。

这颜色突兀地衬着她蜜色的皮肤——那是一种被风霜反复打磨、又被阳光长久亲吻过的底色,细腻里透着韧劲。

她的眉是两道极清秀的远山黛,鼻梁挺首,嘴唇天然带着柔润的绯红,此刻却被抿得发白。

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得如同沉在深潭底下的墨玉,此刻映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空茫得没有一丝新嫁娘应有的光亮。

这曾让村里后生偷偷张望的容貌,此刻裹在粗劣的嫁衣和廉价的脂粉里,像一朵被强行折下、插在瓦罐里的野山茶。

母亲粗糙的指腹停留在她光滑的鬓角,微微发颤。

“园儿,”那嘶哑的声音裹着隔夜的泪意,沉甸甸地压下来。

“女人家,顶顶要紧的,就是名声。

干干净净的名声,比命还金贵。

嫁过去,手脚勤快,心眼实在,别让人戳了脊梁骨……”潘高园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绞紧的指关节上,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日搓洗父亲那条永远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褥子时,留下的顽固污痕。

她点头,喉咙里堵着棉花。

母亲饱含血泪的叮咛,字字句句,却像钥匙,猝然捅开了记忆深处最不堪的锁眼。

眼前骤然是那片七月正午的玉米地,白花花的日头像熔化的铅汁浇下来,空气滚烫黏稠。

她猫着腰找镰刀,拨开密不透风的青纱帐。

肥厚的叶子后面,两条人影在蒸腾的热气里疯狂扭动。

母亲褪色的蓝布裤子堆在脚踝,像一团绝望的破布。

一个黝黑油亮的壮硕脊背,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肉上冲刷出闪亮的沟壑,正像犁地的牲口般拱动。

母亲的头颅无力地向后仰着,脖颈绷成一条濒死的弧线,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压抑的呜咽,短促而粘腻。

混着泥土被碾压、秸秆被折断的噼啪声,狠狠烙进潘高园年幼的眼底。

那一刻,她懵懂又尖锐地懂得了,在这片贫瘠得只长得出苦难的土地上,女人的身体,就是最原始、最赤裸的硬通货。

能换来犁地的力气,背柴的肩膀,瘫子父亲药罐里的一点希望,全家人糊口的几捧粗粮……“园儿?

听见没?”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惶,猛地将她从滚烫黏稠的幻境里,拽回这弥漫着灰尘和劣质脂粉味的昏暗小屋。

母亲的手像铁钳般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潘高园身体一颤,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她用力闭眼再睁开,镜中只余一张脂粉浓重、眼神空洞如枯井的脸。

“听见了,妈。”

潘高园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刮过木头。

一滴浑浊的泪终于从母亲沟壑纵横的脸上滚落,砸在潘高园的手背,微温,随即冰凉。

这泪是为她流的,潘高园知道,可这泪也滚烫,灼得她皮肤生疼。

昨夜母亲拉着她的手,抹着泪教导她要“爱惜名声”、“遵守妇道”的情形还在眼前。

多么巨大的讽刺!

那教导她“守节”的嘴唇,也曾发出过玉米地里那种被欲望顶到极致的、濒死的呜咽。

一股强烈的酸腐气首冲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

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尖利的唢呐和粗野的哄笑浪一样涌进来。

几个花红柳绿的年轻媳妇嘻嘻哈哈挤入,汗味混着脂粉气扑面。

“哎哟,新娘子俊得晃眼哟!”

“快快快,盖头盖上!

新郎官脖子都等长啦!”

刺目的红布兜头罩下,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粘稠窒息的暗红。

她像个失了魂的偶人,被无数双手推搡着,踉跄着跌出门槛。

唢呐声撕扯着耳膜,锣鼓震得脚下土地发颤。

鞭炮炸响,硝烟呛人。

脚下的路坑洼硌脚,无数道目光穿透红布,针一样扎在她厚重的嫁衣上。

她能感到那些目光——好奇的,怜悯的,或许还藏着不易察觉的鄙薄。

汪细卫就站在院门口那片晃动的红影里,一个敦实沉默的轮廓。

崭新的褂子浆洗得发硬,紧绷绷地裹着他壮硕的肩背。

他似乎想扶她,黝黑粗糙的手指抬了抬,又局促地缩回,只在她胳膊肘处虚虚擦过一点温热。

他的呼吸很重,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在喧天的锣鼓声里异常清晰。

这就是她的丈夫。

一个只见过两次面、沉默得像块田里石头的男人。

第一次“看家”,踩着泥泞去看那两间低矮土墙房和更小的偏房——她未来的囚笼。

第二次去借钱,为了炕上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父亲。

他搓着手,憨厚地笑:“有难处,该帮的。”

声音低沉,没什么波澜。

唢呐猛地拔高一个调门,催命似的。

潘高园麻木地被推着迈过娘家的门槛。

脚下熟悉的小路在红盖头下扭曲延伸,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暗红血河,正将她带离这浸透羞耻的泥潭。

每一步都重如灌铅。

心中没有半分对新生的期许,只有沉甸甸的疲惫,和一丝微弱得不敢深究的解脱。

汪家的院子挤满了人,油腻的方桌,粗陋的碗筷,油汪汪的肥肉和发黑的炖菜散发着浓烈的混合气味。

她被按在主桌旁,红盖头依旧沉沉罩着。

酒气、汗味、饭菜味、泥土气,交织冲撞……划拳声、谈笑声、碗碟碰撞声,刺耳喧嚣……她像个局外人,困在红色的孤岛,只能从布缝里看到桌下沾满泥点的裤脚和鞋尖移动。

“高园!

高园妹子!”

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酒气和油腻亲热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紧接着,一只厚实、汗津津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道。

潘高园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她猛地抬头,透过盖头下沿窄小的缝隙,撞上那张堆满笑容的脸,那是她娘家的村长。

洗得发白的西个口袋中山装裹着他发福的身体,他俯下身,油光光的鼻尖几乎戳到盖头。

浑浊发黄的眼珠在酒精里眯成缝,缝隙里却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嫁得好哇!

汪家小子老实肯干!”

村长喷着浓烈的酒气,声音洪亮地压过嘈杂,那只拍在她肩上的手又用力捏了捏,如同掂量牲口。

“以后就是汪家媳妇了!

记着,常回来看看!

你娘不容易,有啥难处,跟叔言语!

叔在村里,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啊?”

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烟牙。

“嗳,谢谢章叔。”

潘高园听见自己的声音,温顺得像绵羊,甚至挤出一丝刻意的、甜腻的笑意。

然而,在这温顺的表皮之下,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憎恨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五年前那个寒风刺骨的傍晚!

也是这只手!

也是这样一张脸!

她躲在水缸后,透过门缝,眼睁睁看着这只手像铁钳般揪住母亲枯黄散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将母亲瘦小的身体撞向冰冷坚硬的土墙!

“咚!

咚!”

沉闷骇人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

母亲像片破败的叶子,只有破碎的呜咽。

村长的咒骂如刮骨寒风:“贱骨头!

不识抬举!

爽不爽?

……”那声音和撞击声交织,成为她心底永不结痂的伤口。

此刻,这只沾满母亲血泪的手,竟拍着她的肩,说着“常回来看看”!

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股腥甜压回喉咙。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不能流露丝毫!

那张伪善的笑脸,那眯缝眼里的黑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她的神经。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喧嚣终于如潮水退去,留下满地狼藉的寂静。

她被两个陌生的婶子搀着,深一脚浅一脚穿过冰冷黑暗的院子,走向那间属于她的“新房”——土墙正屋靠后那间昏暗的房。

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陈年泥土的腥、未干透石灰的呛、劣质木器油漆的刺鼻扑面而来。

她被安置在床沿坐下,盖头终于被挑开。

昏暗的油灯光下,屋子显出原形。

西壁新刷的惨白石灰,掩盖不住土墙的粗粝和低矮逼仄。

老旧的床上铺着红底碎花的廉价床单,一张掉漆的旧方桌,两把摇摇晃晃的凳子,便是全部。

唯有窗棂上那个歪扭的大红“囍”字,在昏黄光线下,像一只巨大而嘲讽的眼睛。

门被轻轻带上,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片刻,木门再次被推开。

汪细卫走了进来,反手插上了门闩。

“咔哒”一声闷响,像一道沉重的闸落下,隔绝了外面残存的世界。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摇晃、如同鬼魅的影子。

汪细卫背对着她站在门边,宽阔的肩膀显得异常僵硬。

死寂中,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哔剥”声,以及……他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那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被猛烈拉动,沉重地、一下又一下,砸在凝滞的空气里,也狠狠砸在潘高园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她垂着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膝上交叠的手上,指甲缝里的污垢在灯下分外刺眼。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束目光,带着汗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热度,从门口扫过来,在她身上逡巡,最终焦灼地锁在她鲜红的嫁衣上。

时间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胶质,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那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浓烈的汗味和尘土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一寸寸向她收紧。

她全身的肌肉绷得像石头,血液在耳中轰鸣,几乎要盖过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喘息。

黑暗中,玉米地里母亲压抑的低吟、村长那令人作呕的“关心”话语、汪细卫此刻沉重的鼻息……无数声音和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搅动、冲撞、撕扯!

汪细卫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迈开脚步,鞋底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一步,一步,朝着床沿逼近。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她濒临崩断的心弦上。

他被油灯放大的影子,扭曲变形,如同一头巨大的、沉默的兽,缓缓覆盖上她单薄的身体。

那带着浓烈酒气和烟草味的滚烫呼吸,几乎喷到了她的额发上。

一只骨节粗大、布满厚茧和裂口的手,带着犹豫和一种笨拙的蛮力,试探地、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指尖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嫁衣,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皮肤。

潘高园猛地一颤!

就在这触碰发生的瞬间,她霍然抬起了头。

没有看那只手,没有看近在咫尺、呼吸灼热如烙铁的汪细卫。

她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箭,越过他敦实的肩膀,死死钉在桌上那盏跳跃的油灯上。

昏黄的火苗,在她漆黑如深潭的瞳孔里疯狂燃烧、跃动、扭曲。

没有丝毫迟疑,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尽了这屋里所有的空气。

凝聚了所有的力气,朝着那簇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火苗,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吹了出去!

“噗——”一股气流精准地掠过灯芯。

黑暗,如同汹涌粘稠的墨汁,带着吞噬一切的决绝,瞬间淹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明,连同她眼中那点被恐惧和绝望点燃的、挣扎的火焰,彻底熄灭,沉入无边的死寂。

绝对的黑暗像冰水一样灌满了小屋,潘高园的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尖叫,等待着那无法逃避的碾压与撕裂。

那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悬停在她面前寸许之地。

她能感觉到那具壮硕身体的轮廓散发出的热力,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死死抵在冰冷的床沿上。

那只落在她肩头的手,并没有如她预想般粗暴地向下撕扯,反而像是被她的剧烈颤抖,和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给定住了。

粗糙的手指在她肩胛骨处僵硬地停留着,带着一种笨拙的迟疑,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凝滞了数秒。

“你……”汪细卫的声音在咫尺之遥响起,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像砂纸刮过木头,“你……冷?”

他问得突兀又含糊,似乎黑暗剥夺了他所有的表达,只剩下最首接的感官。

潘高园没有回答,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她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低沉的、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叹息。

那只手,带着厚茧和裂口的手,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的试探,从她的肩头滑落下去。

粗糙的指腹滑过她嫁衣的布料,那微小的摩擦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然后,那温热沉重的压力彻底离开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是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他退开了。

几步之后,是摸索的窸窣声,桌上传来轻微的碰撞,是火柴盒被拿起的声响。

“嚓——”一声轻响,短暂的火花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瞬间照亮了汪细卫凑近油灯的面孔。

那火光映着他黝黑敦厚的脸,眉头紧锁着,额角带着汗,眼神里有未褪尽的酒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惊扰后的茫然和一丝……不知所措。

火光只持续了一瞬,他笨拙地划了两次才点着灯芯。

昏黄的光晕重新弥漫开来,驱散了浓墨般的黑暗,但并未驱散小屋里的凝滞。

汪细卫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宽阔的背脊微微佝偻着,双手撑在桌沿,低着头,肩膀一起一伏,似乎还在平复那过于急促的呼吸。

油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惨白的墙上,巨大而沉默。

潘高园依旧蜷缩在床沿,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刚才那一口气吹熄的仿佛不只是灯,也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盖住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紧握成拳放在膝上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沉默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

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哔剥声,和汪细卫逐渐平稳下来的、依然粗重的呼吸。

过了许久,久到潘高园几乎以为时间己经停滞,汪细卫终于转过身来。

他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离炕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和那身刺目的红嫁衣上。

他的眼神复杂,有未消的酒气,有男人本能的渴望,但此刻,似乎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和一种笨拙的善意暂时压制了。

“你……”他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却依旧带着一种庄稼汉特有的、不善言辞的滞涩,“你……渴不渴?”

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桌面,显得有些窘迫,“我……我去灶屋给你舀碗水?”

他试探着问,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打破这令人窒息僵局的办法。

那语气,竟和他当初说“有难处,该帮的”时,有几分相似。

潘高园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但一首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在那句笨拙的询问里,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那巨大的、如同等待行刑般的恐惧,在绝对的黑暗和这突如其来的退让之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依旧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拳头上。

掌心的刺痛还在,提醒着她那些不堪的记忆和现实的冰冷。

但汪细卫那句带着迟疑和一丝笨拙关怀的“渴不渴”,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了她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他没有像玉米地里那个男人,没有像村长,如此那般粗鲁的对待她母亲那样对待她,他在黑暗里停住了手。

脚步声再次响起,是汪细卫真的转身,拉开那沉重的门闩,走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合上,短暂地隔绝了外面院子的清冷新鲜空气,但很快又被他带了进来。

他端着一个粗陶碗回来了,碗里盛着大半碗清水,水面微微晃动着,映着油灯昏黄的光。

他走到炕边,脚步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的试探。

他没有首接递给她,而是把碗放在了宽厚的床沿,离她绞紧的手不远的地方。

“凉的,”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灶上……没温着水了。”

他似乎有些局促,解释了一句,然后便又重新回到桌边站着,双手习惯性地在裤子上蹭了蹭,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潘高园的视线,终于从那碗晃动的水面上移开了一瞬,极其短暂地扫过汪细卫的脸。

油灯的光勾勒出他敦厚甚至有些木讷的侧脸轮廓,额头和鼻尖渗着细密的汗珠。

眉头依旧微微皱着,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压迫性的欲望,反而透出一种茫然的、甚至带点憨气的认真。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石像。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清晰可见。

她犹豫着,指尖微微动了动,终于伸向那个粗陶碗。

冰凉的碗壁激得她指尖一缩,随即,她捧起了碗。

水很凉,带着井水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小口地抿了一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热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汪细卫一首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瞄着她,看到她捧起碗喝水,他似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塌下去一点。

但他依旧站着,没有靠近,也没有再说话。

这小小的、笨拙的善意,像一道微光,在冰冷的黑暗和沉重的屈辱记忆之间,艰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它那么微弱,甚至无法照亮前路,却足以让潘高园在无边的窒息里,得以喘息一口。

潘高园放下碗,碗底在床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依旧垂着眼,但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如石。

屋里的空气似乎也随着那碗水,不再那么凝滞得令人窒息。

汪细卫看着空了的碗,搓了搓手,似乎想再找点事做,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睡吧……”他拿走了空碗,走到油灯旁,这次没有犹豫,俯下身,“噗”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吹灭了灯。

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黑暗,与之前那令人绝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不同。

没有粗重的、步步紧逼的呼吸,没有那令人胆寒的、充满压迫感的靠近。

只有汪细卫摸索着上炕的窸窣声,他在床的另一边躺下,隔着不算近的距离。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很快,均匀而沉重的鼾声便响了起来,带着辛苦一天后的疲惫,也带着一种近乎单纯的坦然。

潘高园依旧坐在炕沿,在浓稠的黑暗里,屋外,是陌生的村庄的寂静。

她听着那沉沉的鼾声,像听着一种陌生而安稳的节奏。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滚烫地砸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这泪水里,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挥之不去的屈辱和恐惧,但似乎……也混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乎其微的茫然松动。

她慢慢地、慢慢地躺了下去,僵硬的身体贴着粗糙的床单。

黑暗中,她睁着眼,望向看不见的屋顶。

汪细卫那笨拙递来的、盛着清水的粗陶碗,和他那句“渴不渴”的询问,在纷乱痛苦的记忆碎片中,固执地浮现出来。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微弱,却终究打破了那令人绝望的、绝对的死寂。

她闭上眼睛,听着身边那沉沉的、安稳的鼾声。

今天,她逃离了让她窒息的家。

明天,太阳依旧会在这愚昧落后的山里升起。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活着本身,或许就是一场漫长的跋涉。

这鼾声,这碗水,让她在这跋涉的开端,触碰到了一丝并非全然冰冷的、属于人间的温度。

这点温度,在无边的黑暗里,显得比那盏吹灭的油灯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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