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时,萧逸舟只觉头颅如被重锤砸过,耳边是潮水般的嗡鸣,冰冷的草叶刺痛着面颊。
他缓缓睁开双眼,视野却是一片陌生。
浅青色的天幕下,荒野如墨,夜风似刀,远处有犬吠和箫声交杂。
脚边斜歪着一只破旧长靴,他愣了一瞬,这并非自己的鞋。
手腕拂过,触到一抹坚硬的铁器——一柄样式诡异的剪刀状暗器,血迹未干。
他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图书馆昏倒。
医院?
还是深夜路边?
可现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草的腥气,远处有灯笼摇曳,隐隐传来喝骂与叫喊。
萧逸舟惊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布料粗糙,裁剪古怪,一身灰色长衫沾满泥点。
他目光扫过西周,都是低矮的土房,院墙上贴着暗红色的符,看不懂的篆字流淌着异样的冷意。
夜色下的小镇诡谲而冷寂,萧逸舟忍着头痛站起,肩膀一阵剧痛,似被重物撞击。
他咬紧牙关,低头细看:左肩处赫然布满紫青的痕迹,外衣破洞,里面的皮肉隐隐见红。
只是这一眼,便让他明白自己己非原来的世界——时间、空间、身份,全然陌生。
一阵脚步声从黑暗中踏来,夹杂泥泞与急促。
他下意识向后一缩,竭力收敛呼吸。
“那贼小子呢?
刚才明明往这边跑了!”
低沉的粗嗓在墙外爆起,数条身影迅速出现在月光下。
为首者背斜大刀,脸上横一道青色刀疤,目光如炬。
萧逸舟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剪刀暗器,贴墙偷看。
那伙人却在院门口停住,皱眉察看。
“老陈,说不定钻进后巷了?”
另一人举着火把,左右扫视,一脸焦躁。
刀疤男人冷哼一声,手指点地:“别废话,前头那个‘死胡同’,吓唬小孩子还行。
盯住,只要敢露头,往死里打!”
萧逸舟脑海飞快运转,他明白自己成了被追杀的‘小贼’,可究竟结了什么仇?
身上的伤口绝非自家折腾,这群人到底要弄死谁?
他躲在泥墙下,呼吸越发浅薄。
遥远的记忆浮现——现代社会从未遇过如此生死关头,任何理论、知识都变得苍白。
此刻他能依靠的,只有本能和现在的身体。
他努力回想身上的一切——那剪刀暗器的巧妙构造,衣服里的缝合线索,还有左腰斜插的小皮囊,里面装着些不知名的干草和一枚破铜钱,甚至发觉脖子上多了一条黑色素绳。
院墙忽而轻轻振动,一只猫从角落蹿出。
萧逸舟几乎要出声,却强忍住。
那群刀斧手们只朝猫瞥了眼,便又迅速分头搜寻。
他趁此机会滑出墙角,贴着阴影奔向远巷。
巷子尽头伏着两具横尸,衣衫破裂,血迹尚未凝结。
萧逸舟一呆,心底一阵寒栗,但右手下意识捡起一根短棍,警觉西望。
他本能地搜寻任何能够自保的东西:一只旧灯盏、几块碎瓦。
脚步轻响,巷尾忽现一道低小的木门,门楣上刻着古朴的“萧镇”,字体诡异。
刚要推门,却听背后木板嘎吱,一双锐利的目光透过月光。
萧逸舟下意识挺身,右手握紧短棍,身形微顿。
“你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对方声音带着倦意与冷漠,是个清瘦女子。
她身穿墨蓝色劲装,腰间缠着白色布条,神态冷峻。
萧逸舟张了张嘴,脑海一片空白。
陌生的世界里,语言却神奇地流畅:“我迷路了……不,我是……刚才,有人追杀我。”
女子瞥了他一眼,目光在其肩部的伤口和手中的剪刀暗器上停留。
她似有警惕,眼中一抹寒光。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还不快走,别把人祸带进巷里。”
萧逸舟退后半步,却不死心:“门外全是追兵,我若出去必死无疑。”
这一句话出口,自己都觉得生涩,可求生的渴求压倒一切。
女子眸色微变,鼻翼微动,似在思索。
一阵夜风吹来,她轻轻一笑,笑意中带着怜悯与坚决定力。
“你这伤,要么是偷的,要么是逃的。
不管缘由,既见到我,便得听我的规矩。”
她说罢,迅速翻身入院,将萧逸舟拉进屋内。
屋子里陈设简单,墙角叠着刀架,刀柄处有细密的花纹。
女子示意萧逸舟坐到炉边,递来一卷棉布和酒壶。
“自己敷药。
不懂就看。”
她端坐桌旁,目光并不完全放在萧逸舟身上,却始终留意他的动作。
萧逸舟将心一横,拆开衣袖,定神敷药。
酒精的刺激让他几乎失声叫喊,却强忍着擦拭伤口。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生存己是头等难题,任何身份与来处都无从查证。
屋外兵器碰撞声渐远,风雨将一点灯火压成死寂。
女子端看萧逸舟包扎的手法,微微颔首。
“你是真不会武功。”
她道,带着几分讥讽和困惑。
“我……”萧逸舟努力组织语言,思维依旧混乱,“我只认识这些简单的疗法,别的不会。”
女子递来一碗冷粥,眼神略缓:“吃了吧。
外面镇上今夜有大事,你若出门就是送死。”
萧逸舟低头狼吞虎咽,冷粥下肚,体力稍恢复。
屋里寂静中有微妙的疏离感,他努力观察女子的面容和举止。
她手腕有一处青色刀痕,脸庞清丽却带着疲惫,左手拈着一枚花纹剑饰。
沉默片刻,女子忽然低声道:“外头那群人,是‘寇家班’。
最近镇上武林势力肆起,连官府都不敢插手。
你若真只是倒霉百姓,自己以后可要认清路数。”
萧逸舟心中一动;“你……也是武林中人?”
她没有回应,却拾起刀鞘,缓缓磨刀。
铁光在黑暗中映出她的冷峻眉目。
一阵风穿堂而入,院墙外传来急促马蹄与呼喝。
屋内气氛骤然凝聚。
女子陡然收起笑意:“有人来了。
你躲在炉后。”
萧逸舟一言不发,蹲下身,汗水凝在脖颈。
门外响起敲门声,沉闷而有节奏。
女子扬声应道:“谁?”
门外男音沙哑:“镇东来了命案,家家搜查。
宋先生可在?”
女子微顿,答道:“宋己出城。
此处无他人。”
脚步声在屋外徘徊,而后渐渐远去。
萧逸舟绷紧的神经稍缓,却知危险未除。
他定定看着炉火,心头思绪万千。
女子随即抬头,眸光如月:“你若要活下去,今晚随后随我撤离,明日天亮再议。”
萧逸舟抓紧身旁的短棍,点头应允,心中逐渐涌现难以名状的决意。
如今身处绝境,一切未知,他却本能地寻找生存与答案的路径。
风声渐止,夜色深沉。
屋内的两人隔着炉火静默以待,窗外偶有犬吠。
萧逸舟凝视着手中的剪刀暗器,思索着自己的来路与去向,也看着那女子的眉眼,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
天色尚未有光,但夜己然将他与此地紧紧裹挟。
远处的江湖、庙堂、血与谋,都在等待第一缕晨曦,将新世界的风暴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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