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
空气里飘着的不是尘，而是灵气彻底消亡后留下的“灵骸”，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陈旧的涩味，磨得人嗓子眼发干。
村子脚下那条早己被榨干的下品灵脉，如今连最后的余温都快散尽了。
村口的测灵石柱，曾经还能发出点微光，现在则像块普通的石头，沉默地宣告着所有人的绝望。
楚凡跪在村外一片光秃秃的药圃里，手指在干裂的泥土中翻找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寻找什么绝世珍宝。
可惜，他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截指甲盖大小、根须枯黄的“灵草”——如果那玩意儿还能被称作灵草的话。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村民投来目光，复杂得很，有同情，也有那么点“还好不是我”的庆幸。
“废灵体”，这是楚凡从记事起就焊在身上的标签。
他的灵海天生残缺，像个漏水的破碗，好不容易吸纳进来一丝灵气，转眼就漏得一干二净。
在这个以灵脉之气为尊的世界，他就是个纯纯的“气氛组”，负责用自己的惨状衬托他人的平庸。
对这些目光，楚凡早就麻了。
他只是默默地将那截可怜的草根收进怀里，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村长老旧但洪亮的声音伴随着铜锣声传来：“所有能动的都到村口集合！
去废弃灵矿，再找一次！”
人群骚动起来。
废弃灵矿？
那鬼地方塌方是家常便饭，上次去就有两个人没回来。
但眼下，灵脉枯竭，这是唯一的出路。
不去是等死，去了是找死，反正横竖都得选一样。
“老子这把老骨头，拼了！
死在矿里也比饿死强！”
一个壮汉吼道，抄起了靠在墙角的铁镐。
“算我一个，我娃还等着灵脉石淬体呢！”
人群的喧嚣中，楚凡捏紧了拳头。
他也要去。
别人是为了突破，为了家人，他只为了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他挤进人群，领了一把豁了口的矿镐。
村长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挥了挥手。
废弃灵矿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黑漆漆的，阴风裹挟着矿石的腥味扑面而来。
矿道内，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周围几步远的地方，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村民们很快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着可能存在灵脉石的矿脉分支。
楚凡则独自一人，走向了一条最偏僻、最危险的岔道。
大家都知道，安全的地方早就被挖了八百遍了，想有收获，就得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捡漏”。
他用矿镐敲击着岩壁，声音在空旷的矿道里显得格外无力。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比村里还要稀薄，几乎到了虚无的程度。
突然，他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不好！”
楚凡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脚下的岩层就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
失重感瞬间包裹了他，耳边只剩下碎石滚落的轰鸣和村民们模糊的惊呼。
黑暗，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楚凡在一阵剧痛中恢复了意识。
他没死，但感觉骨头架子都散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是预想中狭窄的塌方坑洞，而是一个方圆十丈的石室。
石室的墙壁光滑如镜，上面刻画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古老符文。
空气中没有矿道的潮湿与腥臭，反而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古朴气息。
石室中央，一座三尺高的石质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微光。
它就像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唯一的生命。
楚凡的呼吸停滞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它。
他挣扎着爬向祭坛，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伤口的剧痛、对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那颗珠子散发的魔力压了下去。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珠子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珠子“嗖”地一下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感在他的灵海中轰然炸开。
他那片早己干涸、布满裂纹的灵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
剧痛让他蜷缩在地，浑身抽搐，意识几乎要被这股力量撕碎。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体而亡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水流凭空出现，温柔地包裹住那片残破的灵海。
裂纹被抚平，干涸的河床重新变得湿润、坚韧。
是那颗珠子！
它盘踞在楚凡灵海的中央，开始以一种霸道的姿态，疯狂抽取着周围空间里残存的所有灵脉之气。
整个废弃灵矿，那些逸散了千百年、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此刻像是收到了帝王的号令，疯了一般向楚凡体内涌来！
珠子将这些驳杂的灵气吸入，经过转化，一滴金色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液体，从珠子表面渗出，滴入楚凡的灵海。
“本源灵液！”
楚凡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词。
那滴金色的灵液融入灵海，他那困扰了十几年的修为壁垒，那个让他无数次在夜里捶胸顿足的灵士初期待巅峰的瓶颈，连个响动都没有，就这么“啵”的一声，碎了。
一股暖流瞬间贯通西肢百骸。
灵士中期！
楚凡猛地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
他缓缓站起身，握了握拳，骨节发出一串清脆的爆鸣。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他，己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嘲笑的“废灵体”了。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望向头顶被堵死的来路，嘴角扯出一个坚毅的弧度。
天命，从今天起，得由我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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