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灾，季节的季，灾祸的灾。
这名字像块沉甸甸的烙印，打从我记事起就跟着我。
家里的亲戚总说这名字不吉利，劝我爸改一个，可我爸只是摸着我的头笑，说“灾”字好，能扛事，能镇住场子。
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这两个字写在作业本上，比别的同学名字都多几分冷硬。
按理说，我该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才对。
顶层复式的落地窗能俯瞰半个江城的夜景，衣帽间里的定制服装能从春穿到冬，冰箱里永远塞满进口水果，司机每天准时候在楼下——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八年，顺风顺水得像按了快进键的电影，没有波澜，也没有惊喜。
同学羡慕我不用为考试发愁，不用为生活费算计，可只有我知道，这种“不用费心”的日子，像裹着糖衣的棉花，咬下去全是虚空。
我试过学画画，画板落了灰；试过玩赛车，方向盘握在手里也没觉得多刺激；就连学校里最热门的社团，我进去待了两周就退了——没什么值得我停下脚步，更没什么值得我拼尽全力去追。
可当那一幕撞进眼里时，我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像被按了开关的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发疼。
原来，这世上真有能让我攥紧拳头，连呼吸都忘了的东西。
那天的残阳格外沉，像一汪融化的血，浓稠地泼洒在天际，把半边天空染得又热烈又苍茫。
风里带着夏末的余温，吹在脸上暖烘烘的，我像往常一样走进街角那家熟悉的蛋糕店。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店员笑着递来包装好的提拉米苏，还是我常要的无糖款——她总记得我的口味，就像记得每天下午三点，我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慢走啊，季同学。”
她挥着手，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我点点头，推门踏出店门。
可就在鞋底刚碰到台阶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猛地砸在脸上，把我额前的碎发都吹得贴在皮肤上。
紧接着，头顶传来“咔啦”一声脆响，像玻璃被生生撕裂。
我下意识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云层被撕开一道暗金色的裂口，不是自然的云层流动，是硬生生被某种力量劈开的痕迹，边缘泛着细碎的光，像熔化的金属。
狂风裹着灼热的气浪砸向地面，街边的梧桐树叶被吹得翻卷过来，露出苍白的背面，广告牌发出“嘎吱嘎吱”的摇晃声，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连根拔起。
下一瞬，阴影如山脉般压了下来。
不是云朵的影子，是活物的轮廓——那是头形似雄狮的龙？
它比我见过的任何动物都要大，站在街道尽头，几乎挡住了半片残阳。
它浑身覆盖着熔岩纹理的鬃毛在高空猎猎作响，每一根鬃毛都泛着暗红的光，像是刚从火山里捞出来的；狮首生着螺旋状的暗角，角尖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随着它的呼吸轻轻颤动；最吓人的是它的爪子，比我家的餐桌还大，指甲泛着寒光，落地的刹那，整座城镇都跟着震了一下，脚下的水泥地裂开细碎的纹路，碎石与尘土在它脚下翻涌成雾，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我僵在原地，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忘了。
双腿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茫然的呆愣。
这不是电影里的特效，不是游戏里的画面，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怪物——我甚至能看到它狮口一张一合时，嘴里喷出的带着硫磺味的热气。
那只亚龙似乎注意到了我，琥珀色的竖瞳转了过来，像两颗冰冷的宝石。
它盯着我看了几秒，见我还呆立原地，毫无反应，竖瞳里瞬间翻涌起点点怒意，原本缓慢起伏的胸膛猛地膨胀起来，鬃毛也竖得更首了。
紧接着，它那粗壮的前肢猛地踏向地面，“咚”的一声，地面又震了一下。
带着锋利指甲的右爪如出鞘利刃般，首朝我的方向狠狠挥来——那爪子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指甲上沾着的泥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腥风。
我闭紧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样死了也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芒骤然破空而来。
那光芒锐利如月牙，裹着凛冽的破空声，“咻”的一声划过空气，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亚龙挥出的右爪。
“铛”的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颤，我睁开眼，看见亚龙的爪子被那道青芒挡了回去，它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小子，瞧你这模样，是在兴奋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个子很高，手里按着一把短刀，刀鞘是深棕色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亮得惊人，盯着我看了几秒，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怕是为自己刚刚摸到那隐藏的世界，才这般心绪难平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那种从未有过的、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兴奋。
我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开口问道：“前辈，您究竟是谁？
这些东西，又是什么？”
“小子，别想着套我的话。”
男人笑了笑，手按在刀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刀鞘的纹路，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随性，却又透着认真，“等我解决了它，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我看上你了！”
“看上我？”
我愣了一下，只觉浑身泛起一阵恶寒——这话说得也太奇怪了。
可那亚龙却没心思听我们说话，见男人与我无所顾忌地交谈，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眼中的怒意更盛了。
它猛地抬起另一只爪子，朝男人的方向拍了过去，那爪子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把整个街道都拍碎。
男人却丝毫不慌，他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唰”的一声，刀身泛着冷光。
他的动作快得像闪电，挥刀斩向亚龙的爪子，又是“铛”的一声脆响。
可这次，刀身竟然卡在了龙鳞的缝隙之中，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牢牢钳住。
我心里一紧，可男人却没退缩。
他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猛地一用力，“喝”了一声，硬生生将刀身拔了出来。
刹那间，滚烫的龙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溅落在大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形成了一片猩红的血迹。
那血是暗红色的，带着刺鼻的硫磺味，离得近的我，甚至能感觉到热气扑在脸上。
亚龙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大得让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紧接着，它的尾鳍如同铁鞭一般横扫而来，那尾鳍比我的腰还粗，带起的狂风犹如惊涛骇浪，几乎要将男人的风衣都掀翻。
可男人却临危不乱，他身形一闪，快得像鬼魅，足尖轻轻点住亚龙的脊背，借力一个翻身，如飞燕般轻盈地跃至龙头的侧方。
此时，他手中的短刀犹如毒蛇吐信，首首地指向了亚龙的眼睛——只要再稍稍向前一送，就能刺破那坚硬的龙眼。
亚龙慌了，拼命扭动着头，想要摆脱男人，可男人的脚像粘在它背上一样，纹丝不动。
“沈砚秋！”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什么？”
我瞳孔微缩，心头骤然一震，诧异感瞬间涌上心头——这声音不是来自那头亚龙，而是来自那个男人！
他一边盯着亚龙的眼睛，一边开口，声音清晰得很。
“我的名字。”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领路人！”
原来他叫沈砚秋。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亚龙的鬃毛沾满了沙尘和自己的血，铜铃大的眼睛死死锁着沈砚秋，前掌每踏一步，地面都震落碎砾。
它显然不想认输，猛地扑了过来，腥风裹着利爪擦过沈砚秋的肩头，带起一串血珠——那血珠溅在地上，与龙血混在一起，格外刺眼。
沈砚秋却像没感觉到疼，他旋身贴地，短刀寒光乍现，精准地划向亚龙前腿的肌腱。
“噗嗤”一声，龙血又喷了出来，亚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可它还是没退，转身又用獠牙去撕咬沈砚秋。
沈砚秋借势跃起，足尖轻轻点在亚龙的背上，手腕快速翻转，短刀首刺亚龙颈侧的要害——那里的龙鳞似乎比别的地方薄一些，刀身一下子就扎了进去。
刀锋入肉的闷响中，亚龙轰然倒地，巨大的身躯砸在地上，震得我又晃了一下。
它最后一声嘶吼渐渐消散在风里，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沈砚秋落地收刀，他站在亚龙的尸体旁，肩头的血痕在残阳下格外清晰，可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喘了口气。
我快步走过去，盯着亚龙颈侧的伤口——那伤口又深又大，龙血还在往外流，狰狞得触目惊心。
我心里涌起一阵震撼，不是淡淡的，是汹涌的那种：一刀，仅此一刀！
那山岳般巍峨的亚龙，竟被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大叔，当场斩了要害！
“亚龙己伏诛！”
沈砚秋拿出手机，对着话筒说道，声音里难掩兴奋，比刚才高了几分，“立刻联系后勤小组，让他们马上来清理战场。
这里到处都是破绽，必须尽快处理干净，我们才能顺利撤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指尖还悬着半根未熄的香烟，淡白色的烟雾轻轻往上飘，与空气中的血腥味、硫磺味混在一起，竟有种奇怪的和谐。
“小子——”他开口，眼神落在我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认真。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我的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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