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空气冰冷而凝滞,与车内逐渐升温的暧昧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言熄灭了引擎,车厢里瞬间陷入一片只剩下心跳与呼吸声的寂静。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言蹊的脸上。
他的手轻轻抚上言蹊的脸颊,指腹摩挲着那片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孤注一掷的颤抖。
"到了,我家。
""言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下车,我送你回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拇指在那道唇峰上反复按压,眼神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地包裹着言蹊。
"或者,跟我上去。
"这是一个看似给予选择,实则充满了诱惑与压迫的最后通牒。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是长达十几年的等待与渴望,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言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鼓噪着,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他看着顾言眼中那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疯狂与偏执,那种被视为猎物,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恐慌感,终于压倒了那一丝丝因为疲惫和脆弱而产生的动摇。
他想起了小时候,顾言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把他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也想起了长大后,他用同样的眼神,剪断他身边试图靠近的“桃花”。
那是保护,也是禁锢。
然而,他闭上了眼。
他想起那个梦,关于前世的梦,他终于一步步成为了理想中的影帝,而顾言,却为他编织了名为爱的牢笼,折了他的羽翼,将他困在一寸方圆。
他想要的未来,不是被圈养在这样一座牢笼里。
言蹊抬起手,顾言的眼神因为他这个动作而亮了一下,带着一丝灼人的期待。
然而,言蹊的手并没有像他所预想的那样,回抱住他,或是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
他的手,只是坚定而用力地,覆在了顾言抚摸他脸颊的手背,然后,一根一根地,将顾言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掰开,推了回去。
顾言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熄灭了。
他脸上的期待凝固成错愕,随即,一种被背叛的、难以置信的冰冷迅速蔓延开来。
车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顾言。
"言蹊终于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但字字清晰。
"送我回家吧。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
仅仅五个字,就将顾言所有滚烫的、疯狂的幻想,全部浇熄。
顾言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死死地盯着言蹊,仿佛要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或犹豫。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言蹊的眼神是清醒的,是决绝的。
一种巨大的、被愚弄的愤怒和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顾言。
他猛地收回手,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言蹊,"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怒火而显得异常低沉和危险。
"你耍我?
""在练习室,在电梯里,你做出的那些反应,都是假的?
"他的质问像冰冷的刀子,一下下扎在言蹊的心上。
言蹊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体确实在刚才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只能避开顾言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很累,顾言。
我只想回家休息。”
"抱歉。
"“抱歉”两个字,彻底引爆了顾言。
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尽的失望。
他猛地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言蹊。
言蹊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地抵在了车门上。
顾言没有再碰他。
他只是用手臂撑在言蹊的头侧,将他完全困在了自己和车门之间。
他低下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言蹊因为紧张而剧烈颤动的睫毛。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言蹊心头发冷。
顾言首起身,坐回了驾驶座。
他没有看言蹊,只是面无表情地重新启动了汽车。
引擎的轰鸣声在死寂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近乎粗暴的角度调转了车头,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车子疾驰而出,驶离了这片见证了欲望与拒绝的地下空间,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在言蹊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己经彻底改变了。
他和顾言之间那层伪装出来的、脆弱的和平,被他亲手撕得粉碎。
一路无话。
车内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冰冷的固体。
顾言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死紧,侧脸的轮廓在明明灭灭的路灯下显得坚硬而疏离。
言蹊也没有说话。
他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的城市夜景化作一片片模糊而流光溢彩的色块,从他眼前飞速掠过,却无法在他的瞳孔里留下任何焦点。
他的身体因为一整天的折腾而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因为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而处在一种紧绷后的虚脱状态。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顾言那最后一个冰冷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记忆里。
终于,熟悉的公寓楼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顾言一脚重刹,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公寓楼下。
轮胎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熄了火,车厢里恢复了那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依然没有看言蹊,只是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板的语调开口。
"到了。
"言蹊像是被这个声音惊醒,身体微微一颤。
他沉默地解开安全带,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
他推开车门,一条腿己经迈了出去。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就在他准备彻底下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时,顾言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言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言蹊的心上。
言蹊的动作顿住了。
他僵在原地,没有回头。
顾言也没有再催促。
黑暗中,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夹杂着失望与嘲弄的轻哼。
"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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