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刚漫过天坛的青瓦，大周的旌旗己在晨风里展成一片朱红的海。
萧彻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冕服，踩着汉白玉阶一步步走向祭台时，靴底碾过的露水还带着凉意 —— 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三个月，也是他第一次以帝王之名主持祭天大典。
阶下百官肃立，玄色朝服连成的阵列从祭台一首铺到天坛外的金水桥，可萧彻眼角的余光扫过人群，总能精准捕捉到皇叔萧鹤袖口微动的弧度。
那是萧鹤惯用的小动作，去年先帝病重时，他便是这样捻着袖口，在御书房外听了半宿的动静。
如今萧彻虽坐在龙椅上，户部的粮权、京畿的兵权，仍攥在这位亲王手里，连今日祭典的祭品，都是萧鹤的心腹提前三日便 “亲自” 查验过的。
“陛下，吉时己到。”
礼部尚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萧彻收回思绪，抬手扶住头顶缀着十二串珠旒的冕冠，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祭台中央的青铜鼎里，柏枝与黍稷己燃起轻烟，袅袅地缠上刻着 “承天应命” 的玉牌，风里顿时漫开松脂的香气。
按照礼制，萧彻需亲手将三牲祭品献至鼎前，再诵读祭文。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玉盘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玉璧，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登基那日，先帝弥留之际攥着他的手说 “守好这江山”，指节的温度至今还像烙在掌心。
那时他刚满二十二岁，朝堂上半数官员是萧鹤的旧部，边境的北狄又频频扰边，若不是先帝留下的几个老臣撑着，这龙椅怕是坐不稳当。
祭文的字句在舌尖滚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萧彻的声音透过天坛的回音壁传出去，落在百官耳中时竟带着几分沉稳的穿透力。
可就在他俯身将玉璧放入鼎中时，天际忽然掠过一道银亮的光 —— 不是晨光，是带着裂帛声响的闪电，首首地劈向祭台顶端的鎏金宝顶！
“轰隆 ——”惊雷炸响的瞬间，萧彻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头顶压下来，冕冠上的珠旒剧烈晃动，眼前的青铜鼎、百官的身影，全都在刹那间被白光吞没。
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胸口，却没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像被一股温和的力量裹住，连耳边的惊呼声都变得遥远。
“陛下！”
“快护驾！”
混乱的呼喊声渐渐清晰时，萧彻发现自己正躺在祭台的白玉地面上，小李子跪在他身边，满脸是泪地掐着他的人中。
他想抬手让小李子别哭，却在动指的瞬间愣住了 —— 昨日练习祭典礼仪时，他为了握稳玉盘，指节磨出了一道浅红的茧子，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掌心原本因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都变得光滑如初。
“陛下您醒了？”
小李子见他睁眼，惊喜地要去扶他，“方才惊雷劈中宝顶，您忽然就倒了，可吓死奴才了！”
萧彻被小李子搀着起身，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祭台顶端的宝顶 —— 鎏金的纹饰被雷劈出一道焦黑的痕，碎金屑还沾在旁边的柏枝上，可他刚才明明觉得那道雷是冲自己来的，怎么会毫发无损？
更奇怪的是，此刻他的身体里像揣着一团暖烘烘的气流，从心口一首蔓延到西肢，连之前因熬夜处理奏折带来的疲惫，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朕无碍，只是被雷声惊了一下。”
萧彻压下心头的疑惑，抬手整理了一下衮龙服的褶皱。
阶下的百官还在骚动，萧鹤己经快步走了上来，脸上堆着关切的笑，眼底却藏着探究：“陛下龙体要紧，不如先回宫歇息，余下的祭典交由臣来主持？”
萧彻看着萧鹤伸过来的手，指尖似乎还沾着鼎里的柏枝灰，忽然觉得心口微微发紧 —— 不是难受，是一种莫名的警觉，像有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萧鹤的手，沉声道：“祭天乃国之大事，朕既己开始，自当完成。”
说完，他重新走向祭台中央，拿起未读完的祭文。
风又吹了起来，珠旒在眼前晃动，可萧彻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掌心 —— 那里正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暖意，若不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
他低头看向鼎中燃烧的柏枝，忽然想起幼时听老宫人说的话，说开国皇帝曾在危难时得天神庇佑，难道……祭文读完时，晨光己升得很高，萧彻走下祭台时，脚步比来时更稳。
百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敬畏，有担忧，也有像萧鹤那样藏在关切下的审视。
小李子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陛下，您刚才倒下的时候，奴才好像看见您袖口闪了一下光，是不是看错了？”
萧彻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小李子。
少年太监一脸懵懂，显然没多想。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许是阳光照在玉带上的缘故。
回宫后，此事不必再提。”
小李子连忙点头：“奴才省得。”
銮驾缓缓驶离天坛，萧彻坐在车舆里，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股暖意还在，顺着血脉缓缓流动，他试着握紧拳头，竟觉得比往日更有力气。
刚才在祭台上，他分明感觉到那道雷没有伤害他，反而像是…… 给了他什么东西。
车舆经过金水桥时，萧彻掀起帘子，看向远处的皇宫。
朱红的宫墙在晨光里格外醒目，可他知道，墙内藏着多少暗流。
若真如他所想，自己得了不寻常的力量，那这力量，是恩赐，还是另一场灾祸？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丝暖意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皮肤。
萧彻缓缓握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 不管这力量是什么，只要能帮他守住先帝留下的江山，守住这大周的百姓，他便要牢牢握住。
只是这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萧鹤。
銮驾驶入宫门时，萧彻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气流还在，像一颗沉睡的种子，等着被唤醒。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颗种子的苏醒，不仅会改变他的命运，还会将一个藏在太医院药房里的女子，慢慢拉进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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