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深秋,晋西北,赵家沟。
炮火把山脊犁了三遍,泥土里混着焦黑的碎布和断枪。
灰黄的天压得很低,风卷着硝烟往人鼻子里钻,像砂纸磨过喉咙。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些人,有的还哼着,有的不动了。
远处机枪突突地响,像是谁在咳嗽。
陈默是被冷醒的。
他趴在一具尸体旁边,半边身子陷在泥水里。
脑袋嗡嗡作响,记忆断成碎片。
前一秒他还在论坛回帖:“莫辛纳甘的有效射程是五百米,不是八百,别拿电视剧当资料。”
下一秒就躺在这里,军装湿透,胸口发闷。
他撑起身子,手摸到一杆步枪,枪管滚烫。
旁边水壶还在,拧开喝了一口,铁锈味夹着土腥,但他没吐。
几颗子弹壳滚在脚边,弹头型号对得上三八式。
他眯眼看了看远处的火力点位置,下意识估算距离——这是老习惯,以前看军事纪录片时总爱推演。
正出神,头顶突然炸开一声炮响,气浪掀翻了他。
他本能地趴下,手脚并用往前爬,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呼啸。
一串机枪子弹贴着后背扫过,打得泥浆飞溅。
他在战壕拐角处停下喘气,脑中忽然跳出两行字:抗战援助系统激活成功当前积分:0他愣住,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有。
那文字就浮在眼前,不闪不灭,也不解释。
他试着想“物资库”,眼前一闪,几个模糊轮廓掠过,像箱子、像枪管,又瞬间消失。
“那边那个!
别趴着装死!”
有人吼。
他抬头,看见一个战士冲他挥手,满脸煤灰,肩章破了。
他踉跄起身,腿软得厉害,被人推搡着往山坡上走。
一路上没人跟他说话,只听见零星的方言骂声,“呆头兵新来的怂货”。
团部设在一处塌了半边的窑洞外。
操场上,十几个新兵正列队练刺杀,动作歪歪扭扭。
一个高个子军官背着手来回走,右脸有道月牙形疤,左腿走路有点拖。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领口敞开,腰间别着一把驳壳枪。
这人就是李云龙。
独立团团长。
陈默从纪录片里认得这张脸——粗眉、凶相,但眼神活泛,不是死打硬拼的莽夫。
李云龙正骂一个新兵动作软,眼角一扫,看见陈默站在队尾,眼神发首,右手还在空中比划,像是在画什么图。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陈默领子:“兔崽子!
打仗还敢走神?
找死是不是?”
陈默张嘴,脑子里全是刚才那行字,一时说不出话。
“聋了?
哑了?”
李云龙嗓门炸起来,“老子说话你听不见?”
陈默想解释,可语言也卡住了。
周围人都说晋北土话,他听得半懂不懂,更别说回应。
李云龙抬脚就踹在他膝盖窝,陈默跪倒在地。
“进禁闭室,反省三天!”
李云龙甩手,“这种兵,留着也是给鬼子送功劳簿!”
窑洞口站着个光头汉子,虎背熊腰,手臂上有墨色刺青,正抱着一支大盖步枪笑。
他是魏大勇,独立团警卫连连长,少林寺出来的俗家弟子,李云龙的贴身护卫。
魏大勇走过来,一手拎起陈默胳膊:“走吧,系统小子。”
陈默一怔:“你叫我什么?”
“嘿嘿,”魏大勇咧嘴,“刚那玩意儿,就你看见了?
我还以为是你在念咒。
老李最恨不守规矩的兵,你撞枪口上了。”
他押着陈默往山后走,穿过一道石缝,来到一间废弃窑洞。
门是木板钉的,锁用铁链缠着。
魏大勇推进去,顺手扔进一张草席:“老实点啊,饿不死你。”
门哐当关上。
油灯是唯一光源,灯芯歪着,火苗晃。
墙角堆着些烂麻袋,地上有老鼠跑过的痕迹。
陈默坐下,背靠土墙,心跳慢慢平复。
他闭眼,默念:“积分。”
那两行字又出来了。
再试:“物资库。”
界面一闪,几个图标浮现:长条形的像枪,方块像箱子,圆筒像炮弹。
还没看清,就消失了。
他掏出烟盒,背面早写满了字——都是他穿越前记的武器参数。
现在,他在空白处写下:“积分=战绩+人命+人数”写完自己都笑了一下。
没依据,纯靠猜。
可刚才系统出现的瞬间,他脑子里确实闪过几个词:“打胜仗、救百姓、扩编队伍”。
不像提示,倒像条件。
他摸了摸右手虎口的老茧。
那是多年模拟射击留下的。
父亲是炮兵,小时候常带他去靶场。
母亲教历史,讲到南京大屠杀那节,他第一次摔了课本。
现在,他真来了。
不是看片,不是争论,是活在这片血土里。
外面风声呼啸,像刀刮石头。
远处隐约有马蹄声,可能是巡逻队。
他想起魏大勇叫他“系统小子”,心里一动——难道这系统……不是完全隐蔽?
不,不可能。
魏大勇只是调侃。
真看见的人,只会当他是疯子。
他低头看着烟盒上的字,指腹摩挲着“人命”两个字。
救一个人,能加多少分?
杀一个鬼子呢?
拉一个壮丁入伍?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东西是他唯一的依仗。
没有它,他就是个连方言都听不懂的新兵蛋子,随时会死在下一个炮弹落点下。
他攥紧草席边缘,低声说:“老子不想死……但也不想白活这一回。”
油灯忽明忽暗,照着他清瘦的脸。
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表缠着铜丝,表盘刻着一行小字:2016.08.24。
那是她生日。
他记得那天他们去看《八佰》首映,散场后她说:“要是真打起来,你会不会上战场?”
他说:“我在网上都能骂赢键盘侠,真到了那时候,肯定不会怂。”
现在他来了。
而且,手里多了点别人没有的东西。
他闭上眼,再次默念:“积分。”
文字浮现。
当前积分:0没有变化。
他睁开眼,盯着那数字,像盯住一座山。
零,意味着一切要从头开始。
从一场仗,一条命,一个人开始。
窑洞外,魏大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系统小子,睡了吗?
老李说了,明天还要训话!”
陈默没应声。
他把烟盒收进怀里,躺倒在草席上,听着风声,一遍遍回忆刚才战场上的细节。
哪一枪是谁打的,哪个伤员还能救,敌人的机枪位有没有盲区……他在脑子里重演。
像打游戏一样。
只不过,这次死了,就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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