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到第一百二十七行代码时,林雨的电话响了。
归属地“雾缠市”三个字在屏幕上闪,张镇长的声音裹着山风钻进来:“林雨,你师父今早背着布包溜了!
留话让你接雾玄观,说你早到了接班的年纪。”
林雨“啪”地按停键盘,指节捏得发白。
溜了?
合着他在城里熬了五年程序员,天天对着Bug改到凌晨,最后就等来个“接锅”的通知?
他盯着屏幕上“项目延期”的红色提示,心里把师父骂了八百遍——那老东西明明知道他最烦山里的雾,最嫌观里的瓦漏雨,居然就这么拍屁股走人了。
“镇长,我没空。”
他咬着牙拒绝,“我这项目下周就上线,走不开。”
“他早料到你会推。”
张镇长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劝人的糙劲儿:“老道长跟我念叨时,语气沉得很。
说从小把你拉扯大,供你读大学,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替你扛了,现在他走了,观里就你一个能接手的。”
他又补了句,特意学了学师父的慢腔调:“他还说,‘我那把老锁早锈透了,哪防得住毛贼?
观里那丹炉是三代传下来的,真丢了,老物件的事说不清楚,别到时候给你惹一身麻烦’——这话,他让我一字不差带给你。”
林雨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铜丹炉是师父的命根子,当年他不过好奇碰了下炉沿,就被师父用戒尺敲着手背骂“毛手毛脚,这是你能瞎摸的?”。
现在老东西连“惹麻烦”的话都留好了,明摆着是把担子硬塞给他。
办公室空调的冷风往领口里灌,九年前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那天他攥着录用通知出门,师父正蹲在丹房擦丹炉,粗布帕子蘸着桐油,一下下擦得炉身发亮。
见他要走,师父头也没抬,只闷声说“累了就回来”——原来那时候,老东西就算计着今天了。
纠结了一下午,林雨还是磨磨蹭蹭走进了总监办公室。
“李总,我辞职。”
“你疯了?”
总监把笔摔在桌上,“奖金不要了?
晋升名额我都给你留着!”
“没办法。”
林雨扯了扯嘴角,心里堵得慌,“家里有个烂摊子,非我不可。”
收拾东西时,他把笔记本电脑往背包里塞得又快又狠,像是在跟谁赌气。
抽屉里那支师父去年寄来的狼毫毛笔、半盒朱砂还在,旁边压着一打裁得方方正正的黄符纸——边角齐整,显然是师父提前备好、只等添字用的。
他皱了皱眉,本想随手丢开,手指顿了顿,还是连笔带朱砂、符纸一起别扭地揣进了内袋。
肖冉凑过来,手里捏着个信封:“小云让我转的,说算预支的茶钱,你先拿着应急。
真不想接观,咱再想辙。”
“谢了。”
林雨接过信封,却没拆开。
他知道,就算再骂再怨,这趟也必须回去——谁让他是那老东西唯一的徒弟。
背着包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林雨拦了辆出租车,首接报了长途汽车站的名字。
到了售票窗口,他掏出身份证:“一张去雾缠市的票,最近一班。”
接过票根揣进兜里时,他忍不住骂了句“死老头”,脚步却没半点犹豫地朝候车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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