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空间站的维修区永远弥漫着两股味道——一股是劣质金属被激光灼烧后产生的焦糊味，另一股是能量导管泄漏时特有的、带着微甜的臭氧味。
林野的鼻腔早就习惯了这两种味道，就像他习惯了防护服左胸那三道永久性刮痕——那是三个月前拆解联邦废弃机甲时，被一块崩飞的钛合金碎片划开的，当时血浸透了内层的棉布，他只用一块过期的医疗凝胶草草敷了敷，留下了三道深浅不一的褐色印记。
“林野！
磨蹭什么？
第三十七号勘探仪的能量导管再修不好，今晚你就去外围捡结晶！”
工头赵哥的吼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金属板，林野的手猛地一颤，焊枪的火星溅在手腕的旧伤疤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缩手，指尖的燎泡又被蹭破，淡红色的血珠渗出来，滴在满是油污的操作台上。
周围传来低低的哄笑声。
维修区的十几个人里，没人把林野当回事——一个父母是“叛国者”的孤儿，靠着拆解废弃设备苟活，连最基础的能量武器都不会用，不是“废料”是什么？
林野低着头，用袖口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继续校准导管接口。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在金属接口上摸索时，能清晰“听”到导管内部能量流动的微弱杂音——就像有无数根细小的弦在轻轻震动，告诉他哪一处的螺纹有磨损，哪一段的线路有短路。
这种“能力”他从小就有，小时候帮邻居修坏掉的营养剂加热器，不用拆开机壳就能说出故障点，邻居总说他“天生是修东西的料”。
可只有林野自己知道，每次“听见”这种声音时，后颈都会微微发烫——那里有一块父母留下的“伤疤”，形似黑色鳞片，嵌在皮肤里，用绷带裹着，对外只说是小时候被火烫伤的。
“别理他们，”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野抬头，看见苏晴端着一杯温热的营养剂走过来。
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柔和的蓝光，左手的金属关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前，她还是联邦机甲部队的首席机械师，在对抗蚀骨虫的战役中失去了右眼和左臂，被遣送到这座废弃空间站。
“赵哥就是想找个由头把外围的活推给你，”苏晴把营养剂递过来，义肢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野的手腕，“你的手受伤了，先处理一下，勘探仪的主电路板我帮你换了，刚才在废料堆里找到一块备用的。”
林野接过营养剂，指尖触到义肢上的防滑纹路，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在这座冰冷的空间站里，苏晴是唯一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把营养剂塞进防护服的内袋，又下意识地拢了拢后颈的绷带——刚才赵哥吼他的时候，后颈又开始发烫了，他怕苏晴看到绷带下的异样。
苏晴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蹲下来帮他整理散落的工具，机械义眼的光芒扫过操作台上的一块破损数据终端——那是林野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屏幕裂成了星核的形状，每次林野试图修复它，屏幕都会闪过一段模糊的影像，里面只有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别相信戴‘星纹戒指’的人……这终端还没修好？”
苏晴的声音带着好奇，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的裂痕。
林野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忙把终端收起来：“没……没什么，就是块没用的废铁。”
苏晴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说：“快点修吧，再过两个小时，外围的蚀骨虫就要出来觅食了，赵哥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林野点点头，重新拿起焊枪。
可不知怎么的，刚才苏晴碰过终端的指尖，竟也开始微微发烫，就像有一股微弱的能量顺着指尖流进了他的身体。
他甩了甩头，把这种异样归结为太累了——这几天为了攒够买新绷带的能量币，他连续拆了三架废弃机甲，只睡了不到西个标准时。
就在这时，空间站的警报突然尖锐地响起！
红色的警示灯将维修区照得如同地狱，广播里传来空间站主管惊慌的声音：“紧急情况！
锈蚀区出现大规模蚀骨虫迁徙，外层防御屏障被突破！
所有人员立即前往核心区避难！”
混乱瞬间爆发。
赵哥第一个冲向避难通道，跑过林野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林野踉跄着差点摔倒，手里的焊枪掉在地上，摔出一串火花。
“跟我走！”
苏晴一把抓住林野的手腕，义肢传来金属的冰凉，“核心区的避难通道肯定挤满了人，我知道一条近路，能首接去生物实验室——那里有联邦留下的应急防御系统，能挡住蚀骨虫！”
林野来不及多想，跟着苏晴冲进了维修区深处的一条狭窄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耳边能听到蚀骨虫啃噬金属的“嘎吱”声——那声音他太熟悉了，十年前，就是这种声音，毁掉了他父母所在的矿星研究基地，也毁掉了他的童年。
“快到了！”
苏晴推开一道隐藏在墙体后的金属门，里面是一间布满灰尘的实验室。
林野刚踏进实验室，就被中央操作台上的圆柱形生物培养舱吸引了——培养舱的侧面，印着他父母所在研究机构的徽章，徽章下方刻着一行小字：“星骸载体适配实验，编号073”。
“这是……”林野的心脏猛地收缩，后颈的绷带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苏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和刚才的温和判若两人：“林野，你真以为我会帮一个叛国者的儿子？”
林野猛地回头，看见苏晴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右手握着一把能量手枪，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你……你想干什么？”
林野的声音发颤，指尖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干什么？”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父母留下的‘星骸载体’，可是联邦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只要我把你和载体交给联邦，我就能重新回到机甲部队，再也不用待在这该死的空间站里！”
林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苏晴帮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想起她递给他的温热营养剂，想起她刚才还在帮他整理工具——那些温柔，难道全都是假的？
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几只蚀骨虫爬了进来，它们的外壳泛着暗绿色的光，口器里滴落的强酸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
苏晴的脸色一变，连忙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操作台。
培养舱的玻璃罩“哗啦”一声破裂，一股带着荧光的淡蓝色液体流了出来，正好溅到林野的后颈上。
“啊！”
林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他的脊椎。
后颈的绷带被液体浸透，黑色的鳞片状“伤疤”开始发光，顺着脊椎向上蔓延，覆盖他的脖颈，然后是脸颊。
他的瞳孔变成了淡蓝色，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流动的荧光纹路，原本瘦弱的身体开始变得挺拔，肌肉线条在防护服下逐渐清晰。
苏晴惊恐地看着林野的变化，手里的能量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林野伸出手，指尖出现了几根细长的、闪烁着蓝光的生物触须，轻轻一缠，就抓住了一只扑过来的蚀骨虫。
蚀骨虫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体在触须的缠绕下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滩淡绿色的液体。
林野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涌动的陌生力量——他能“看见”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粒子，能“听见”蚀骨虫体内细胞活动的声音，甚至能“感知”到苏晴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就是……星骸载体的力量？”
苏晴的声音带着恐惧和贪婪，她慢慢捡起地上的能量枪，再次对准林野，“把载体交出来，林野！
否则我就……”她的话没能说完。
林野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己经出现在苏晴的身后，右手的生物触须轻轻刺穿了能量枪的核心，将里面的能量捏成了粉末。
“你想要它？”
林野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冰冷，“可惜，它现在只属于我。”
苏晴踉跄着后退，正好撞进了另一只蚀骨虫的怀里。
那只蚀骨虫猛地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强酸的腐蚀下迅速融化，只剩下机械义眼还在地上闪烁着红光。
林野看着地上的残骸，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料”。
他要找到父母死亡的真相，要让那些轻视他、利用他的人，付出代价。
实验室的墙体开始坍塌，林野纵身跳出窗外，落在空间站的外部通道上。
远处，联邦的巡逻舰正在向空间站靠近，舰体上的标志在星光下格外刺眼。
林野握紧拳头，皮肤下的荧光纹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一场跨越星系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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