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梧桐叶的燥热，拍打在林默汗湿的后颈上。
他蹲在“利民修车铺”门口，手里的扳手正跟一颗锈死的螺丝较劲，额角的汗珠砸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小林，快点！
张老板那辆帕萨特还等着取呢！”
老板王胖子的大嗓门从铺子里传出来，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林默应了一声，咬着牙加了把劲，“咔哒”一声脆响，螺丝终于松动。
他松了口气，甩了甩酸麻的胳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街角的大屏幕。
新闻里，那个梳着一丝不苟发型的主持人正用平稳的语调播报着怪事：“……本市青峰山景区近日出现多处发光植被，有游客称夜间可见淡蓝色光晕，专家初步判断为特殊地质活动引起的矿物质反应……”屏幕上闪过几张模糊的照片，光斑微弱，像劣质相机的噪点。
林默嗤笑一声，低头继续拧螺丝。
这半年来，类似的新闻就没断过。
什么某地河水突然变得清澈甘洌，饮后神清气爽；什么深山老林里有人看到“仙人”御风；更离谱的，还有人说自己能隔空移物……起初网上吵得沸沸扬扬，后来见没什么实际影响，也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默觉得，多半是某些人博眼球的噱头，或者干脆是集体癔症——毕竟，房贷、车贷、下个月的房租，这些沉甸甸的现实，才是压在他这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身上最真切的东西。
他父母早逝，靠着助学金和打零工读完大学，原以为毕业能找份体面工作，却屡屡碰壁，最后只能屈就在这家修车铺，拿着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小姑娘探进头来，怯生生地问：“王叔叔，我爸爸的自行车修好了吗？”
是隔壁单元的小雅，她爸爸前几天摔断了腿，家里全靠妈妈打零工维持，这辆旧自行车是小雅每天上下学的唯一交通工具。
王胖子正在算账，头也没抬：“等着吧，小林手上的活没完呢。”
林默看了眼小雅泛红的眼眶，心里一动，放下手里的扳手：“我先给小雅修吧，张老板那边我跟他说声，晚半小时没事。”
他快步走进里间，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推出来，麻利地检查、上油、调整。
小雅站在一旁，小声说：“谢谢林默哥哥。”
“不客气，” 林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很快就好，保证你骑起来比以前轻快。”
就在他拧紧最后一个脚踏板螺丝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那点刺痛也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好了，试试？”
他把自行车推给小雅。
小雅惊喜地接过，蹬了两下，果然顺畅了许多，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太谢谢林默哥哥了！”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好的苹果，塞到林默手里，“这个给你吃，我妈妈买的，可甜了。”
林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看着小雅骑车远去的背影，他心里暖暖的，刚才被王胖子催促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他把苹果放在一旁，拿起扳手准备继续修那辆帕萨特，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脑子里像是多了点什么东西，不是疼痛，也不是眩晕，更像是……一缕极其微弱的气流，正顺着他的西肢百骸缓缓流动，所过之处，刚才拧螺丝造成的胳膊酸麻感，竟然在一点点消退。
“嗯？”
林默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确实比刚才舒服了很多。
是错觉吗？
他又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缕气流似乎又清晰了一些，像一条细小的溪流，在干涸的河道里艰难地流淌。
他猛地想起了刚才指尖的刺痛，以及新闻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报道。
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这所谓的“灵气复苏”，真的降临了？
而自己，刚才不知怎么，竟然感应到了这所谓的“灵气”？
林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环顾西周，修车铺里依旧充斥着机油味和金属碰撞的声音，王胖子还在对着计算器念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又看了看角落里那辆等待修理的旧自行车，再想想自己那笔还了三个月才刚见底的信用卡账单……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如果，这是一个机会呢？
一个能让他摆脱现在泥泞生活，一个能让他不再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机会？
那缕微弱的气流还在体内缓缓流动，像一粒埋在尘埃里的种子，带着一丝微不足道，却又无比诱人的希望。
林默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想试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那片被高楼大厦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他的人生，或许也将从这个燥热的午后，从这缕微不足道的微光开始，驶向一条完全未知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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