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役院。
晨露未晞，凌云己经拎着半桶冷水，踩着青石板路上的薄霜，走向院角那尊布满铜绿的练功桩。
水桶边缘的冰碴子硌得手掌生疼，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步伐稳得近乎麻木。
三年了。
从十五岁那年灵根检测出结果开始，他就成了这杂役院里的 “老资格”。
曾经的青云宗第一天才，十岁引气，十二岁筑基，被誉为百年难遇的修仙璞玉，宗主亲赐的 “青云小骄” 牌匾还在他旧居的墙上挂着，如今却成了整个宗门最大的笑话。
“哟，这不是凌大天才吗？
又来伺候这破木桩了？”
尖酸的嘲讽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放大的脚步声。
凌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外门弟子赵虎带着两个跟班。
这三年来，欺辱他早己成了这些人无聊时的乐子。
凌云脚步未停，将水桶放在木桩旁，拿起旁边一块粗糙的麻布，开始擦拭桩身上的污渍。
冷水顺着麻布淌下，浸湿了他单薄的灰色杂役服，寒意像蛇一样钻进骨头缝里。
“跟你说话呢，聋了？”
赵虎几步冲到他面前，一脚踹在水桶上。
“哗啦 ——”冷水泼了凌云一身，薄霜混着冰水顺着发梢滴落，在他脚边积起一小滩水渍。
深秋的风卷过，带着山涧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师兄，有事？”
凌云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淡的疲惫。
他的五官其实很俊朗，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磋磨，让他面色有些苍白，下颌线也显得过分清晰。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
赵虎嗤笑一声，用脚尖挑起凌云的下巴，“听说了吗？
再过三天，就是内门大选的日子。
想当年，你可是内定的核心弟子，现在呢…… 连外门考核的资格都没有，啧啧。”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虎哥，别拿他跟内门比，他现在啊，连我们外门最差的都不如，灵根检测连下品都达不到，就是个废人！”
“废人” 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不算疼，却密密麻麻的，让人喘不过气。
凌云垂下眼，避开赵虎的脚：“如果赵师兄是来取笑我的，那说完了就请回吧，我还要干活。”
“干活？”
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你这废物样，还想干活？
我告诉你，凌云，别以为你以前是天才就有多了不起，现在的你，连给苏师姐提鞋都不配！”
苏师姐…… 苏清瑶。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瞬间冻住了凌云的呼吸。
那是他的未婚妻，青云宗现任圣女，如今内门最耀眼的新星，也是三年前，亲手将他从云端拽入泥沼的人。
见凌云脸色发白，赵虎更得意了：“怎么？
提到苏师姐，心疼了？
可惜啊，人家现在眼里只有王师兄。
听说再过几天，苏师姐就要正式向宗主禀明，解除你们当年的婚约了…… 也是，谁愿意跟一个连灵根都废了的废物绑在一起？”
凌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麻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麻布粗糙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抵不过心口那阵熟悉的钝痛。
三年前的灵根复测，他的 “上品天灵根” 突然变成了 “无属性废灵根”，修为也一夜之间从筑基初期跌回引气三层，再也寸步难进。
宗门上下一片哗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最终都归结为 “修炼走火入魔，损伤了根基”。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夜里，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侵入体内，搅乱了他的灵力，然后…… 灵根就变了。
可没人信他。
包括苏清瑶。
她来看过他一次，隔着老远，像看一个陌生人，语气冰冷地说：“凌云，接受现实吧。
仙道无情，强者为尊，你我之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怎么不说话？”
赵虎见他沉默，以为他被戳中了痛处，更加肆无忌惮，“我要是你，早就卷铺盖滚出青云宗了，留在这丢人现眼，有意思吗？”
凌云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赵虎脸上，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说完了吗？”
“你他妈找死！”
赵虎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扬手就朝凌云脸上扇去。
凌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动作算不上快，却恰好避开了这一巴掌。
“哟？
还敢躲？”
赵虎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给我打！
让他知道知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两个跟班立刻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凌云。
凌云身形踉跄了一下，被其中一人一拳打在胸口，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练功桩上。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咙里泛起淡淡的腥甜。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
三年来修为停滞不前，身体也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变得虚弱，别说两个引气五层的外门弟子，就算是一个，他也未必能赢。
“打！
给我狠狠地打！”
赵虎在一旁叫嚣着。
拳头和脚不断落在身上，凌云蜷缩着身体，尽量护住头和胸口。
疼痛从西肢百骸传来，可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不能倒下。
他还要查清楚，自己的灵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那些人打累了，或许是觉得无趣了，拳打脚踢终于停了下来。
赵虎踹了他一脚，见他趴在地上不动，吐了口唾沫：“废物就是废物，打都懒得打了。
记住了，以后见了我们，绕道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杂役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卷过树叶的沙沙声。
凌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视线有些模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却无意间摸到了胸口 —— 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玉佩，是他从小戴到大的，据说是祖传的物件，质地普通，看起来并不值钱，却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刚才被打时，玉佩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现在摸上去，竟有些发烫。
他愣了一下，忍着痛，将玉佩从衣领里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黑色的龙形玉佩，巴掌大小，龙纹雕刻得不算精致，却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此刻，玉佩表面竟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温度也越来越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凌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就在这时，玉佩上的红光骤然亮起，一道细微的裂痕从龙首处蔓延开来，紧接着，一股苍老而虚弱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咳咳…… 哪个混小子，把老夫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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