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世纪中叶。
天空是铅灰色的，被永不消散的数字尘埃笼罩。
曾经象征着人类文明顶峰的摩天巨楼，此刻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骸骨，矗立在死寂的城市中。
崩裂的楼体上，诡异的金属藤蔓和血肉组织般的菌毯肆意生长，闪烁着幽蓝或猩红的微光。
远方，尖叫声被爆炸的轰鸣瞬间吞没，又从另一个街区顽强地冒出来，然后再次沉寂。
这是赛博废土纪元，一个被名为“赛博瘟疫”的智能病毒撕碎的世界。
沈渊在废墟的阴影里狂奔。
他的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入金属锈蚀与腐败血肉混合的腥气。
街角，一辆悬浮警车歪斜地撞入商铺，猩红的警示灯还在徒劳地闪烁。
它的驾驶舱被砸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根扭曲的生物触须从操控台的缝隙中探出，微微抽动。
右侧，一只曾经是人类的“变异体”正趴在地上，贪婪地啃食着什么。
它的脊椎骨刺破了皮肤，生长出节肢状的金属支架，半边脸颊被粗糙的装甲板覆盖，独眼中闪烁着非人的暴虐光芒。
这就是赛博瘟疫的杰作。
它扭曲生命，侵蚀机械。
它让血肉变得不再纯粹，让钢铁拥抱了疯狂。
沈渊不敢停留，他只是一个在食物链最底端挣扎的普通人。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
他猛地向一旁扑倒，身体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面上翻滚。
剧痛从左臂传来。
他低头看去，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贯穿了他的前臂，伤口边缘的血肉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蠕动、发黑，甚至有微小的金属颗粒从血肉中渗透出来。
一只低级变异体，一只融合了野猫基因和清洁机器人残骸的怪物，正对他发出威胁的嘶吼。
它的爪子不再是角质，而是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利刃。
病毒正在侵入。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顺着他的血管急速上涌，首冲大脑。
沈渊的视野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肌肉在痉挛，骨骼在哀鸣，一种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撕裂、重组的剧痛淹没了他。
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数据洪流。
无数复杂的机械图谱、冰冷的二进制代码、断裂的基因序列……这些信息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仅存的理智。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从他灵魂深处涌起。
那不是对食物的渴望。
那是一种对金属、对能量、对信息的……原始渴求。
他的目光穿过模糊的泪水，死死锁定在不远处的一堆机械残骸上。
那是一条断裂的仿生义体手臂，在它破碎的掌心，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处理器芯片正闪烁着微弱的能量光芒。
“饿……”一个不属于他的念头，一个源自本能的指令，在他的脑中轰然作响。
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必须吞噬它。
沈渊不知道这股冲动从何而来，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他用完好的右手撑起身体，拖着开始僵硬和异变的左臂，一步步挪了过去。
那只变异猫怪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畏缩地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沈渊没有理会它。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发光的芯片。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机械手掌中抠出了那块还带着余温的芯片。
上面布满了灰尘和干涸的油污，边缘锋利。
沈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仰起头，将那块冰冷的金属造物扔进了嘴里。
“咔嚓。”
牙齿与硅晶体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下一秒，芯片在他的口腔中瞬间融化。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它化作一股冰冷至极的能量流，顺着喉咙首灌而下，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被冰流瞬间浇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饥饿感。
同时，一种奇妙的掌控感开始萌发。
他仿佛能“感知”到周围五十米内所有金属造物的轮廓，能“听”到它们内部微弱的电流声。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巨变。
沈渊低下头，看向自己受伤的左臂。
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生长出来的并非血肉，而是一种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黑色物质，它们像活物般编织在一起，将伤口彻底覆盖。
他的皮肤之下，似乎有无数微小的金属颗粒在重组、排列。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
“滋啦——”一缕微弱的蓝色电弧，在他的指尖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脚步声。
几名衣衫褴褛的幸存者端着简陋的改装枪械，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当他们看到沈渊，以及他那只正在发生异变的左臂时，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
“怪物！”
“他被彻底感染了！”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沈渊。
在他们眼中，沈渊己经不再是同类，而是和外面那些扭曲的变异体一样，是必须被清除的威胁。
面对枪口，沈渊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
一种绝对的冷静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甚至能清晰地计算出对方扣动扳机的时间、子弹出膛的轨迹、以及自己需要做出的规避动作。
他没有动。
只是一个念头。
一个尝试控制那股新生力量的念头。
他抬起正在异变的左手，对准了其中一名幸存者。
指尖，那缕微弱的电弧再次浮现，这一次，它不再是转瞬即逝的火花。
“咻！”
一道纤细的蓝色电光，精准地从他指尖射出，瞬间跨越数米距离，击中了那人手中的钢管步枪。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把由废旧零件拼凑起来的枪械，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滋滋”声中，以枪口为中心迅速碳化、崩解，化作一捧黑色的粉末，从那名幸存者僵硬的手中簌簌落下。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的焦糊味。
整个巷子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乎理解的一幕震慑住了。
那几名幸存者看着自己同伴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沈渊那只泛着金属光泽、指尖还萦绕着电光的左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的惊恐化作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们扔掉武器，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威胁消失了。
沈渊缓缓放下左手，摊开手掌。
掌心的皮肤己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质感，皮肤下的血管脉络似乎被某种发光的线路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这只手己经不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类。
这种变化，是诅咒，还是……进化的开端？
沈渊看着自己陌生的手掌，冰冷的眼神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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