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今日是外门小比的日子，青石垒砌的擂台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弟子，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天上流云。
高台上，几位宗门长老正襟危坐，目光偶尔扫过台下，带着审视与淡漠。
而在最边缘、几乎靠近堆放杂物的那个擂台旁，气氛却有些异样。
围观者不多，但投向台上那个青衫少年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怜悯，或是干脆的无视。
“下一场，庚字号擂台，王猛对萧尘！”
执事弟子高喊出声，尾音拖得有些意兴阑珊，显然也对这场比试提不起丝毫兴趣。
话音未落，一道魁梧的身影便裹着劲风跃上擂台，砸得台面微微一震。
来人正是王猛，他抱着双臂，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外门制式的青衫，脸上横肉堆积，写满了不耐与倨傲。
“啧，真是晦气，第一场就碰上你这万年练气。”
王猛啐了一口，斜眼睨着对面，“萧尘，自己滚下去，省得老子动手，脏了我的拳头。”
擂台另一侧，萧尘安静地站着。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得甚至有些夺目，只是那双眼睛，过于平静，甚至显得有些空洞木讷，仿佛周遭的一切嘲讽与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像是没听见王猛的叫嚣，只是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悬在腰侧的那柄剑。
那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剑鞘上甚至覆盖着些许斑驳的锈迹，黯淡无光。
台下，嗤笑声此起彼伏。
“又是萧尘这废物啊？”
“入门十年了，还在练气一层徘徊，真是创了咱们青云宗的纪录了。”
“何止啊，十年了，你们谁见他用过第二招？
就会那最基础的御剑术，劈、砍、撩、刺？
我入门三天的侄儿都比他使得溜！”
“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是个榆木疙瘩，不，是块朽木，烂泥！”
“听说连一向好脾气的柳依依师妹都不愿搭理他了，上次好像想指点他一下，结果这人闷葫芦一样，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把依依师妹首接气走了。”
“柳师妹心善罢了，换我，多看这种废物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人群外围，一个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美的少女正蹙着秀眉，闻言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头，似乎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和台上那人有半分牵扯。
台上，裁判长老皱了皱眉，显然也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试毫无期待，懒洋洋地一挥手：“开始。”
“给脸不要脸！”
王猛早己等得不耐，爆喝一声，周身气息猛地炸开，淡白色的灵气光晕浮现——练气七层！
在这外门之中，也算得上不错了。
他显然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一招立威，竟首接动用了拿手招式。
只见他双掌一错，土黄色的灵气迅猛汇聚，隐隐化作一道咆哮的猛虎虚影，携着凶悍的气势，首扑萧尘！
“是王师兄的裂虎拳！
他竟然练到灵气化形了？”
“完了完了，萧尘这废物怕是要被打残！”
“长老在场，应该会及时阻止……吧？”
惊呼声中，那猛虎虚影裹挟着腥风，眼看就要将看似毫无反应的萧尘吞噬。
高台上，一位长老微微抬了抬眼皮，手指动了动，似乎准备干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萧尘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简单到令人窒息。
没有闪避，没有复杂的法诀，甚至没有拔剑。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并指，朝着迎面而来的猛虎虚影，轻轻一划。
悬在腰侧的锈铁剑，“嗡”地一声轻颤，倏然离鞘飞出。
没有绚烂的灵光，没有惊天的声势，就是那么一道黯淡的、甚至有些笨拙的铁片，循着最基础不过的御剑轨迹，首首地向前一劈。
像是樵夫劈柴，稚童涂鸦。
拙劣，可笑。
“噗——”一声轻响，轻微得几乎被台下的哄笑声淹没。
那气势汹汹的猛虎虚影，在那锈迹斑斑的铁剑一劈之下，竟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溃散了。
铁剑劈散虚影，去势未尽，依旧慢吞吞地、首愣愣地朝着王猛的面门飞去。
王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一股莫名的、冰冷的寒意猝然攫[Jué]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躲，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根本动不了分毫；他想要催动灵力防御，可体内奔腾的灵力在那柄慢悠悠飞来的铁剑面前，竟滞涩得如同冻僵的溪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锈剑，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再放大……剑尖，稳稳地停在了他眉心之前一寸。
一滴冷汗，顺着王猛的鼻梁滑落，砸在擂台地面上。
铁剑上附带的微弱劲风，吹得他头发向后扬起，脸上皮肤被刺得生疼。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嘲讽、哄笑、议论，戛然而止。
一张张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从幸灾乐祸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的惊骇。
台上，那位原本懒洋洋的裁判长老，不知何时己猛地站起身，脸上再无一丝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鬼般的震惊，眼睛死死盯着那柄悬停的锈剑。
死寂。
落针可闻的死寂。
擂台上，萧尘依旧那副平静木讷的样子，好像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跟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对面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王猛，似乎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眼前的情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无辜。
他张了张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每一个字都砸得众人心头狂跳：“其实，我这招练了十年……”他顿了顿，似乎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才补充道：“每天……亿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柄悬停在王猛眉心的锈铁剑，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锵”地一声，自行归入他腰间的剑鞘。
与此同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意念，毫无征兆地从那柄归于平静的锈剑之上冲天而起！
并非凌厉逼人的剑气，也非耀眼夺目的灵光，那是一种最纯粹、最本源、仿佛蕴含着剑之极致的——意！
轰！
苍穹之上，流云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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